黄昏像一块金黄的琥珀,将一切都包裹在里面,仿佛就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芳草萋萋的泥土道上,出现了第二道长长的黑影。
望着蹲下来恸哭的女孩,莱恩想起了络腮胡大汉说的那些话,看来那一切都是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可怜的小姑娘?”
他静静走到女孩身边,然后蹲了下来,歪着脑袋问她。
“露西亚…我叫露西亚。”
女孩抬起头撑开哭得红肿的眼皮,看了一眼边上的莱恩,她的声音因为哭了太久而变得沙哑。
“………”
一时间莱恩有些不知道怎么该开口,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并排蹲着,沉默了好长久。
“今天我看到了,吊起来的那个人是你的爸爸?”
莱恩摘下口罩,露出了自己的脸庞,率先打破了沉默。
露西亚抬起头眼睛泛起水雾,咬着嘴唇低语道:“他不是坏蛋…我爸爸不是坏蛋,他没有杀人……”
“我明白,你爸爸不是真正的罪犯,至少你还在为他流泪,他便算不上是一个坏蛋!”
莱恩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她的头皮被警卫扯得有些受伤,发出了一丝痛呼,他急忙缩回了手,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谢谢你这么说…你又是谁?”
露西亚停止了哭泣,盯着他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呃……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们曾经打过架,我还托付给他行李,并且他也遵守承诺了,所以……”
莱恩挠挠胳膊,觉得有些编不下去了,于是转移话题,他冲小女孩问道:“你的妈妈呢?”
女孩眼神又暗淡了几分,手指在地上画着圈说:“妈妈从前一直生病,然后有一天就不见了……”
“那…还有亲戚吗?”
莱恩仍抱有一丝希望,如果有亲戚他可以把她送过去。
女孩摇了摇头,麻金色的两根小辫子晃了一晃,皱起了小眉头。
“爸爸经常晚上不回来,但他从来不会抛弃我,但这次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我真的好担心…我找了他好久!今天终于找到了他…但是…但是……”
露西亚的眼泪又滚烫得流了出来,她把头又埋进了小胳膊里,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鸵鸟。
“唉……”
莱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只能捡起地上的石子抛起又接住,就像马戏团的小丑表演一样。
“你看你看,不要哭了!”
莱恩表演的非常卖力,十颗石子如同呼啦圈一样上下翻飞。
露西亚抬头看到石子,又想起了那些扔向父亲尸体的石头,就又把头埋了下去,反而哭得更凶了。
莱恩尴尬地停住了手,石子“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露西亚,脑海中却冒出了某个人的身影。然后伸出双手抱起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却发现她轻得如同一只小羔羊。
“你的家在哪?我带你回去吧…”莱恩把头靠近露西亚的耳朵,温柔轻声地问道。
蜷缩成一团的露西亚,伸出她的小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莱恩抱着女孩向那里起身,一阵晚风袭来,吹落了他的牛仔帽,他却丝毫不在意,依旧踏着大步向前走去。
露西亚的家就落在城市南边的贫民区,这里甚至没有像样的马路。
眼前这栋有些破烂的小木屋,就是露西亚的住所了,莱恩毫不费力地就弄开了房门,抱着女孩走了进去。
这个房屋甚至还没有通电,里面只有简陋的家具和两张一大一小的床。
“好黑啊…没有灯么?”
莱恩把露西亚放到了小床上,脱下她那皱巴巴的小皮鞋,帮她盖上了被子。
他在黑暗的屋子里一阵翻找,总算是找到了蜡烛,掏出身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它。
小小的烛光微弱地闪烁起来,照映着这个破旧的木房子。
“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本想给露西亚弄点吃的,却发现厨房里面居然一点食物都没有了。很难想象,露西亚这几天是靠什么过活的。
他拖过凳子坐在了她的床边,默默地看着露西亚,微弱的光芒下,是一张憔悴的小脸蛋。
“你一定很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莱恩站了起来,想去外面搞点食物回来。
当他转身的时候,风衣的一角却被露西亚的小手轻轻拉住了。
“不要走…求你了…”
露西亚的眼皮摇摇欲坠,轻轻地哀求道,她真的害怕莱恩一旦离开就不再回来,只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
莱恩只能又坐回了凳子上面,直到露西亚的陷入了沉睡,他呼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晚安…露西亚…”
格林特街62号,一栋小小而又别致的房子,正是佛雷恩的家。
他被市长表彰的事迹,通过报纸被传的沸沸扬扬,成为了汉堡港的焦点人物。
治安局长兴奋地帮佛雷恩举办起了宴会,几个要好的同事和其他仰慕的人都挤到这房子里,来庆祝佛雷恩的又一次晋升。
“哈哈哈!佛雷恩我就知道你会有出息的,你看你现在就已经是副局长了,再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退下来,你就是最年轻的局长啦!”
局长喝得满脸通红,十分开心地说着,他用力拍着佛雷恩的肩膀。
“来来来,大家多吃一点!不用客气!”
佛雷恩的妈妈,围着蓝色的围裙,手里托着刚刚烤好的蛋糕,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佛雷恩连忙接过蛋糕,在他妈妈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你可真是我的骄傲!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开心!”
老妇人满脸的笑容,佛雷恩被表彰的事情让她乐开了花,儿子的荣耀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欢庆的人们把佛雷恩围了起来,开始放喉高歌,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宴会结束后,佛雷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他依旧失眠。承受的光彩亮丽越多,他内心就越是挣扎难受。
“咚咚!”
他房间的窗户上传来了声音。佛雷恩浑身打了个激灵,轱辘翻下了床,他抓起桌上的警枪,一点点小心地靠近窗户。
“刷!”
窗户上方突然冒出一个黑糊糊的人头,吓得佛雷恩把枪口瞬间对准了他,差点扣下了扳机。
“佛雷恩…是我…你出来!”
莱恩摘下口罩,露出了自己的脸庞,佛雷恩认出了他,呼出一口气,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收回了警枪。
于是他披上了外衣,悄悄地下了楼,打开房屋门,看见前方一个黑影早就等着他了,看见佛雷恩出来后,莱恩开始往前走了起来。
“真是稀罕,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莱恩一直在前面走着不说话,佛雷恩跟在他后面,心里猫挠似得,感到无比好奇。
穿过层层街道,莱恩带着佛雷恩来到了城外的一片麦田地,他站在田垄上慢慢转过了身,两旁是沉甸甸的麦穗。
这里到了晚上就没有任何人了,他们可以放心地谈话。
佛雷恩望了一眼夜空,圆月绽放着光华,盖过了闪烁的繁星。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丑话说前头,这次我是不会再答应你们了!”
佛雷恩认为琼斯肯定又要搞什么破事儿了,他已经决定不再和这些黑帮同流合污了。
“你还记得前天下午,那个小女孩吗?”
莱恩摘下了口罩,深深吸了一口田间的清新的空气,呵出一团白雾。
“…我当然记得,她似乎是那个断腿男人的女儿,怎么了?”
佛雷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莱恩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莱恩挠了挠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女孩叫露西亚,嗯…这个…你能帮忙…帮忙收养露西亚吗?”
“蛤?”
佛雷恩睁大了眼睛,挖了挖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