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里惯了冷风,在身后卷摆,怀中的女子紧闭双眸,睫毛纤长,手紧抓着他的手臂半分也不肯放,半张脸都贴在他前胸边,此是除却风声在耳畔呼啸,元稷竟听不见其它声响,譬如扶玉的呼喊以及身后侍卫的询问。
低沉的笑从胸腔传来,孟朝珠觉得自己如置身风中,落着的臂弯宽宏有力又似曾相识。
“这个时候知道怕了,方才瞧着你不知道有多大胆。”他低眼看他,斜眉轻轻一挑。
她此时才睁眼,双眸半是迷茫的望着眼前那张俊毅的脸,齿贝咬紧了下唇,一时的伶牙俐齿都被东风卷的一点不剩:“摄.....摄政王?”
他难有笑得时候,除却眼前对她,眼一弯便融了眸底的寒川:“是我,年余不见,这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他的笑是她羞赧,耳根微红,忙从她怀中脱跳了出来,心头反倒有些微微怅然,时隔余年在此入他怀中,同是如此温暖。“哪有,这眼下年关,臣女在挂灯。”
扬起薄袖,指了指在房檐上随风晃荡的彩灯,他的目光随着她的皓腕,落在她嫩白的指尖上,一扫而过。
“看来,规矩还是未学好,这都是下人干的活儿,也劳的上你相府三小姐?”语气虽然低沉,可薄唇却弯了弧度,半分斥责之意都没有。
“这灯之妙处,便是自己挂了才心满意足。”她想都未想便与她说道,如分享这天底下至为稀奇的秘密一样,眸眼明亮,极为认真的望着他,只望着他一人。
“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他眸色一沉,眉添了舒缓之意。
“当然,这些彩灯多好看啊,可以扎的成任何模样,既赏心悦目又能照亮这夜幕,星辰太远,它们却是极为近的。”
孟朝珠遥望彩灯,笑着说道,许是饮了酒,双颊微红在灯下更显得三分娇怜。
“过两日西市内的锦灯节,可想去看?”他直至看进她的眼中,如此安诚的眸眼,令孟朝珠退却。
除却元祯元睿,他也是皇门中人,他也在权利政治的漩涡当中,她应当退避三舍,可心中如此想,口中却先答了:“好啊。”
如此,她又在心中宽慰起自己来,也许他与他们不同,是不同的,可到底哪里有什么不同?
此时皓月当空,繁星点落,是冬日难得一见的。孟朝珠侧目,看着清辉望月,不觉想叹一句此月真圆,倒觉得身侧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从彩灯时起,再到眼前的圆月,使得她有些不自然,而她既非扭捏之人,必不会枉作姿态,直望着他深邃的眼:“摄政王在瞧什么?”
他垂眼又笑,还真是不愿输落三分。
“你不是说,今夜星月好看,本王在看星辰。”此话砸进她的心房里,骤然泛起的涟漪点点,荡起细微的清波,一时余韵难消。
他在看星辰,看世间天下的星辰,是她眼眸里的吗。她一时没了话儿,只望着他,含着三分不解与探究。
他爽朗一笑,仿这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奇事,抬手揉了揉她头前鬓发,又顺势将斜落得簪扶正,是这般的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好了,我与你父亲还有要事想上,你莫要再胡闹,摔了可去不了西市了。”说罢,那双墨色的靴便越来越远。
她盯着不远处烛光折射下的影子,两条影子挨得极尽,若再超前一步,便相贴相偎了似的,却被这场不得已的离别而打乱。
于此时,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摇摇坠落在大地上。扶玉在身侧看着这般情景,本方才孟朝珠欲坠落便吓得心口一窒,后来听一句摄政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着的,方才小姐呆愣在远处,如若不知情的,尚一位小姐与这位摄政王之间存着些什么。“小姐,落雪了,回屋吧”扶玉轻声提醒,孟朝珠醒过神来。
“落雪了吗——”是啊,那飞舞的洁白雪花,如同世间最纯净之物,从天际中来,将寒夜与暗瓦都轻覆,孟朝珠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消融在掌心之中,她温软的掌可消融天下寒雪,如同那一年它炽热的胸膛亦为她消融寒风中的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