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拂过脊背,距离任府侧门不到两百米远之处,新开的金莲面馆里,打扮素雅、举止大方、双腿时刻紧紧并拢的美女店家不由拉紧衣襟。
由于主心骨回归,经过一个早上的重新磨合后,宽敞的任府恢复以往的平静生活。
时间不凑巧跳出来的“北斗”众人理所当然地被赶出府外,若非任流见南俊秀有些本事,兼父亲平安归来心情大好,现今他们更大可能身处牢狱。
午间,丰盛的饭桌并未成功挽留任吾行,有着重重心事的他草草扒了两口米饭即借口尿遁,飞快地朝着凯无双居住的小院跑去。
造工实在不怎样的摇椅往复运动,小丫鬟似的松松卖力地推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正连接着一台奇怪机器的玩具,口中不停地问道:“好了没有,好了没有嘛。”
摇椅上,闭目养神的凯无双仿若未闻,看也不看屋顶上连接着太阳能充电器的手机。
偷得浮生半日闲,顺便整治一下小萌物的娇气,懒散地谈着的凯无双犹如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爷爷,任由清风带走阳光洒下的余热,安详舒适。
恬静的午后时光,随着任吾行的到来,受到不可逆转的破坏。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挂着师傅名号住在他家里的凯无双头疼,十分的头疼,鬼才知道教他什么好,经史子集,抱歉,他没有往哪方面研究过。
沉着考虑,一段时间后,自己知自己水平的凯无双突然灵光一闪,故作严肃地摆出师傅该有的架子,说道:“既然你有心向学,为师今日便传你孙子兵法,你可愿意学?”
预想中的纳头就拜没有出现,只见任吾行一个劲地摇头,嫌弃地说道:“师傅,吾想学武,不想学什劳子孙子兵法,再说了,那个名字,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师傅尊严岂容撩拨,主要是肚子里没货的凯无双顿时恼怒地嚷道:“爱学不学,不学拉倒,传你兵法,不指望你活学活用,为的是防止你被人耍得团团转,就像学打人之前,首先要学会挨打,这道理你懂吗?”
低着头,任吾行不发一言,虽未点明,姿态动作已充分表面他心中的不愿意。
作为应试教育的过来人,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尽管为难下不了台,无意过度逼迫的凯无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就不勉强了,容我想想,还有什么适合教你的。”
此伏彼起,适时院门外传来一把温和如玉响之声,道:“还请前辈收回成命,小弟少不更事,此事吾替其应下,耳附隔墙之事望前辈包涵,小生惭愧。”
任吾行刚抬头,未来得及辩解,即遭到长兄大手镇压,扯着耳朵拖到院外。
从未见过谦谦君子一般的长兄有此一面,相当疑惑的任吾行低声嘀咕道:“大兄,汝岂不知吾不爱念书,何故替吾应下,方才吾就要得偿所愿了。”
冷着脸,充分扮演出长兄如父之味的任流严厉地骂道:“汝还说,倘若不是吾观汝行为古怪跟上,一桩天大的机缘便要叫汝轻言放弃,眼见小利不见全局。”
“吾不管,汝替吾应下的,汝去替吾推去,总之吾只欲学武!”
“pia”一声,气不过的任流一拂袖,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以往汝任性,吾只当汝年少无知,如今观来,是吾与父亲大人错了,放纵汝太多”
“一来、目无尊长,二来、不学无术,三来、自欺欺人,汝何不想想,倘若汝真有学武之天赋,何解姨丈左右高手林立,却从无一人提及教导于汝”
“汝可知,李朝崩而天下未曾一统之时,曾有一大族只因一本兵书便尽遭屠戮!!!”
精神恍惚,后面的话,失魂落魄的任吾行一个字也没往心底里去,脚步踉跄地走到凯无双面前,如悬空之人手抓蛛丝般期望问道:“师傅,吾到底有没有学武的天赋。”
看着任吾行的双眼,忆起莫愁君曾对自己讲过之话,不忍直接道出的凯无双长叹了一口气,意思不言而喻。
梦想瞬间破灭,泪水一个忍不住,悲从心来的任吾行捂着脸夺路而逃,一直跑,一直跑,泪洒了一路,全然不知何处是目的地。
不明白发生何事,也没有看到有人打他或者摔倒,望着任吾行的背影,不识愁滋味的松松扯着凯无双的衣袖,问道:“大坏蛋,二表兄怎么哭了?谁欺负他了?”
揉了揉松松的小脑瓜,起座站立的凯无双叹道:“等你长大点,自然就会懂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可一直还是不懂的松松“哦”地应了一声,接着,再一次喊道:“好了没有,好了没有嘛,松松都等好久,好久啦。”
看着就是鼓着小嘴也很萌很萌的松松,捏了捏她没有嫩嫩的小脸后,凯无双贴墙冲跑,一跃而起……
日移星挪,不知不觉又是新的一天,早早起来做了一次牛肉长寿面,结果依然没有改善。
搞不明白疏漏之处在哪,凯无双一边啃着,一边继续思考,法术的反馈随碗空而至。
碗搁下的刹那,此时应该躲着屋子里不吃不喝祭奠已死亡之梦想的任吾行跨入院子当中。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穿着死霸装中二爆棚的少年昂首挺胸。
好奇的凯无双直接道出心中的疑惑,面上看不出作伪神色的任吾行回答道:“吾想学武,是因为吾爱练武,与吾有没有天赋并没有关系,不管他人支不支持,反正吾就是这般人。”
有毅力,是好事,对于任吾行的坚持,隐约记得好像在哪听过他所说那一番话的凯无双没有继续打击,仅仅丢出一本手抄本。
一本约三千字,字迹潦草难看,像是刚写好不久的著作。
“既然你来都来了,那就开始上课吧,这是上半册,你就将就用着先”
“第一课,我们来讲始计篇,什么是始计,为什么我首先……”
捡起书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狗爬一样的文字,耳边时不时响起晦涩之词,任吾行面如苦瓜,一副想死的模样。
或许是臭味相投,或许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或许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才讲了五分钟,正在进入状态的凯无双就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学生,居然站着也能睡着。
想起夕阳下的奔跑,那逝去的青春,以及在班主任手下吃过的苦,凯无双觉得有必要让下一辈也体会体会。
于是乎,坑徒弟的凯无双悄然走出院子,朝着后院的方向进发。
十分钟后,藤条抽肉的声音响起,任吾行一个劲地求饶,恼怒的任泉不为所动。
不久,每天衣着都不见重样的松松驾临,吵着闹着,非要和站着的任吾行一起读书。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巴不得她乖一点安静下来的凯无双自无不可,给她搬来一张小马扎,搁在充当教室讲台的灶台下方,与任吾行并立。
好比金藏于沙,时光长河一冲,耀目之色赫然,难以遮掩。
不一会儿,凯无双就发现了小松松的不凡之处,老是爱问东问西捣乱的她竟有着过目不忘之能,而且十分的聪明。
相比起来,正式的学生油盐不进,左耳入右耳出,如同烂泥扶不上墙壁。
从宣布下课时的反应,似乎更能看出两者的区别,一个是脱离苦海的笑容,一个是“咦,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的疑惑表情,谁是学霸谁是学渣,一目了然。
为提高任吾行的学习能力,‘殚精竭虑’的凯无双特意为他准备了课后作业,并合理地运用奖惩制度,提高松松玩手机的时间,保证他一定碰不到手机的同时吊着瘾,藉此逼迫沉迷游戏的少年粪发涂墙。
只不过,烂泥就是烂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隔天,正如他所猜测的一般,抄写的作业是由仆人代写的,摘选史料中同样例子的作业是出钱请‘枪手’完成的,任吾行唯一亲手完成的,就只有将昨夜递上来这个步骤。
学习的兴趣问题不解决,强逼着上课,亦只是徒费彼此的时间。
打发任吾行离开,暂时停课的凯无双懊恼不已,缺乏任教经验的他一时想不出应对的方法,不由想起自己的另一位学生,随父亲回家的芙蕾娅。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怀念着乖巧聪明的芙蕾娅,放弃任吾行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滋生,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轻松。
可惜,半途而废不是他的风格,未到真正绝望事不可为之刻,他不想放弃,哪怕这件事在他看来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也不想轻言放弃……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截然不同凯无双吸引注意力的举动,赤龙城水部员外郎恨不得没有人注意到他才好。
短短几天,他遭遇的绑架勒索次数,几乎超过他曾听闻过的案件总数,无一例外,都是冲着他手里的地下渠道图而来。
若是让政敌得知,他屡屡泄露朝廷机密,死,倒不至于,但,乌纱帽肯定保不住。
少了身上的官皮,哪怕仇家不找上门来,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他如何能活得下去。
屁股决定脑袋,尽管怀疑将有大事发生,可为了保住自身的荣华富贵,他能做的,也只会做的是,继续保守秘密,装作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异于往常,点卯之后,贪杯恋色的水部员外郎在一干同僚惊诧目光中,推却了到春华楼考察水井深浅变化的例行活动,警惕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地点。
关上门,回到座位上坐下,身处官署,警备之心悄然松懈,长着黑眼圈的眼睛慢慢闭上。
整夜未能休息好的水部员外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恰恰就在他准备换气的时候,肥得快消失的脖子处传来冰凉的刺痛,一把强势的陌生女声自其身后响起。
暗流汹涌,渐成漩涡,渠道之上喧嚣依旧,浑然不觉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