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那铃声划破公寓中的寂静,显得那样诡异,而屏幕上的名字却又是那么亲切。
薛嘉霖,是薛嘉霖……
她忍着剧痛,立刻爬上前接起电话。
“舒小姐吗?冒昧打扰,我打电话来是因为……”
“救我……薛公子……救救我……”舒苏用尽所有的气力,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朝电话中说,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音,接不上气,连听懂都困难。
电话那边的薛嘉霖愣了一下,马上问:“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兴丽……酒店式公寓……7001……报警……帮我报警……”
……
薛嘉霖来到公寓门前时,一名警察正在想办法开锁。
公寓管理人员也在,却没找到备用钥匙,管理人员一边给登记在册的住户打电话,一边从一大串钥匙里找7001的钥匙。
看见薛嘉霖过来,警察问:“你是谁?住户吗?”
“不是,我是报案人。”
“你是报案人?这里到底怎么了?”警察又问。
薛嘉霖也不知道怎么了,正因为他说不出怎么了,所以派出所只派了一名警察过来查看,却又被门锁拦住了。
薛嘉霖眼看管理人员找不到钥匙,开口道:“你们先让开。”
管理人员和警察不明所以地让开,没想到下一刻薛嘉霖就开始撞门。
管理人员立刻大叫:“不能这样,这锁撞坏了后果自负,我们公寓……”话没说完,门被撞开,一股浓郁的腥味传来。
警察愣了一下,大喊:“血?是大案!”说着就冲了进去。
躺在入口处不远的,是舒苏,此时她已经昏迷过去,身下早已是一大滩血。
薛嘉霖一眼就认出她,立刻冲上去将她扶起,而这时背后却传来公寓管理人员歇斯底里的惊叫声。
薛嘉霖回过头,看见管理人员面色惨白,目光盯着洗手间一步步后退,最后彻底瘫坐在地上,警察也呆了一样站在原地,颤抖着从衣兜里拿出手机。
……
病床上的舒苏脸色像纸一样苍白无血色,单薄的身躯在睡梦中也在颤抖,坐在床边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噩梦接一个噩梦。
薛嘉霖守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床上的柔弱女子,在他身后,更有两名警察焦急地等着。
治安最好的滨江市,竟然会出现杀人分尸的惊骇命案,可屋里没留下丝毫痕迹,现在仅仅知道死者的身份,但对凶手丝毫没有头绪,现在活下来的另一个人,无疑成了侦破命案最大的线索。
相比起惨遭分尸的死者,舒苏并没有可疑的外伤,却遭遇意外流产,根据她的情况,医生判断可能是因为剧烈惊吓导致。
这一点很好理解,任何人看到那样的场景都要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更何况是一名孕妇。
在舒苏陷入昏迷的时间里,警察已经通过沈天公司得知沈天曾经失联,有女子打电话过去询问过,根据电话记录,很容易就确定询问的人就是舒苏。
所以暂时推测,也许是舒苏前往公寓找沈天,结果就发现被杀人分尸的沈天。
警察期待她能提供有用的线索,薛嘉霖期待她能正常地醒来。
前一段时间相见,她还是个浅笑嫣然的美丽姑娘,现在再见,却是这副模样。
六个小时后舒苏才从噩梦中醒来。
离开恐惧的梦境,看见平静的医院,以及薛嘉霖熟悉而亲切的面容,她大口大口喘气,将医院看了又看,似乎要确定这真的是医院。
薛嘉霖连忙扶住她的肩:“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现在很安全,你感觉怎么样?”
舒苏眼中仍然带着惊恐与无助,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由开始哭起来。
既然第一眼见到的是薛嘉霖,那证明一切都是真的,那不是做梦,都是真的,那个阴暗的公寓,那个洗手间,那些……属于沈天的身体,还有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她不住地流泪,颤抖着身体缩成一团。
薛嘉霖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你,舒苏,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一声声安慰,而她则在恐惧中喘不过气来。
警察从外面进来,默默看着她糟糕的精神状态没有说话,医生也站在一旁,朝警察道:“看来病人受惊吓很严重,一时半会儿可能清醒不了。”
警察叹了声气,“那一般这种情况多久能恢复?”
医生摇头,“不好说,有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强一些恢复得快,比如你们警察这种职业,有的可能会遭受十分严重的打击,很长时间都恢复不了正常状态,更何况病人加有流产情况。”
这时舒苏却似乎想起什么来突然一震,一动不动看向薛嘉霖,“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他还好吗?”
薛嘉霖迟疑着说不出话来,回过头看一眼医生又看向她。
“孩子……也许他还没想好……所以又回去了,你放心,父母与子女也是有缘的,也许过两年,你们仍然会相见。”
舒苏定定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薛嘉霖只能柔声安慰:“舒苏,其实遇到这样的事,你人没事就好……”
“孩子没有了,是吗?”她无助而绝望地问他。
薛嘉霖握着她的手,没说话。
舒苏从恐惧陷入巨大的痛苦中,抱住自己的身体无声地哭泣。
两名警察相互看一眼,轻轻叹一声气,其中一名警察道:“还是再等等吧,情绪太不稳定。”
另一名警察点点头,两人正要出去,舒苏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他们,哽咽道:“你们想问公寓的情况是不是?我……我可以……我可以回答……”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警察抓住机会,立刻上前,一边拿出记录本,一边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舒苏运用自己所学的一切心理知识来克服内心深处的恐惧,紧紧抓着薛嘉霖的手,深深喘气道:“我看见那个人了,可能……可能他就是凶手……他戴着面具,他……”
几个小时前的情形被迫从记忆中唤起,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记不太清,只好强迫自己努力去回忆,那时房间的灯光、里面的血腥味、孩子从体内流失的感觉……一点一点,都被拽出来,那种感觉,似乎将她的身体与灵魂一点点撕碎。
她断断续续,将自己和沈天相约见面、沈天无信息、她进入公寓的情形一点点叙述出来。
警察问她:“你进公寓时,门本来是关着的?”
舒苏点头,随后又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确定,也许是关着的,也许是听见我敲门,那个人从里面打开的。”
“你觉得那个人有对你动过杀心吗?”
舒苏紧紧拽着被子,一边颤抖,一边哭,一边努力回忆,最后却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思考不了……
“当我的脖子突然一凉时,当我突然感觉他在身后时,我觉得我快死了……当时肚子很痛,我在想我没能保护好我的孩子,他要和我一起离开了……可是后来,那个人就走到了我面前,他看了我很久……我觉得是很久……我不敢看他,身体一直在发抖,再然后他就突然走了。”
警察原本将最大的希望放在舒苏身上,没想到舒苏讲述的情况却给出了更大的疑惑:按她所说,她敲门进去时凶手还没走——假设那个面具人就是凶手,他当时正在里面处理尸体,听见敲门声,他既然出来开门,那证明他已经下了杀心——公寓门上有猫眼,他可以看到外面只站了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性,对一个异常凶残的人来说,最可能做的就是杀了她。所以他开了门。
可是他为什么又没杀?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没准备杀,只是有意放她进去,有意让她看见洗手间的情形,再让她看见自己的样貌——从房间不曾留下一丝痕迹这点上看,他似乎又不是这么猖狂的人。
……
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警察一共问了三次案发经过,无数次她所看到的细节。
舒苏本身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却从不拒绝警察的询问,而是一次一次逼自己回忆,这让她的情况变得很糟糕,身体虚弱,越因为过于恐惧而睡不着,就算睡着也会噩梦连连。
有的时候会梦见沈天在自己面前变成碎片,有的时候会梦见自己手中的婴儿变得血淋淋,有的时候又会梦见穆城,她一直喊他,他却听不到,朝前面越走越远。
再一次醒来,病房里天色已暗,一点蓝光从窗边发出来,薛嘉霖坐在那里拿笔记本飞速敲着什么。
她想起来他是薛家的新一代继承人,在薛家企业中身担要职,然而这样的他却从昨天早上送自己到医院一直到今天傍晚还没离开过。
不是因为他要留在这里,而是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她没有一个亲人过来,所以他不忍心离开。
而她也的确不知道联系谁。
在她昏迷后薛嘉霖告诉她,一个“相亲男”曾经来过电话,她说不用理。
薛嘉霖在这里,穆城不能过来,因为穆城是薛嘉霖的未来妹夫。
除了穆城,她之前最信任的是沈天,可是现在沈天不在了……她不能想起他来,一想起他,就有一腔血哽在心口难受得让人窒息。
后来想了想,也许还有何晟阳,她可以找何晟阳来医院。
薛嘉霖朝她这边看一眼,发现她醒过来。
舒苏开口:“把灯打开吧,这样工作伤眼。”
薛嘉霖放下电脑走过来,将灯打开。
“醒了,要吃点什么?”
舒苏摇摇头:“薛公……嘉霖,这两天谢谢你,你回去吧,我可以让我哥哥过来照顾我。”
薛嘉霖却一眼看穿她的谎言:“如果是很好的哥哥,你应该早就让他过来了吧,你在滨江没什么亲人是不是?”
舒苏默然不说话。
薛嘉霖在床边坐下,试探着问:“你的孩子……”
“他不知道我怀孕了……也许他现在正准备进入新的婚姻吧……”
薛嘉霖便不再问下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经历过这些,你会重获新生的。”
舒苏向他道歉:“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我真的没事了,就算没有我哥哥,我也可以在医院找护工,我手上有钱,你就去忙你的吧。”
薛嘉霖看着她带着心疼轻轻叹息:“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其实我刚刚想到个办法,要不你住进我家怎么样?在这里只能点外卖或吃医院食堂,我家里有厨艺很好的阿姨,可以照顾你的饮食,也有善于护理的护工,懂基本的医学知识,可以更细致地照顾你,再不行,还能叫家庭医生过来。我也认识很好的心理医生,也许能给你进行疏导,让你尽快走出心理阴影。”
舒苏才想拒绝,他又说道:“我家有足够的房间,人也很少,你过去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后面我需要时再扮几次我的女伴,或者把住院的、请护工的钱付给我,马上我奶奶会来滨江,你也可以替我陪陪她。”
他说得这么诚恳,对舒苏来说的确是很好的选择,可是却不行。
他妹妹是薛嘉华,他妹夫是穆城。
舒苏摇头,“真的不用,那样太麻烦你了,我出身贫困,可能也不适应你家里的生活。你去忙你的,今晚就回去睡一觉,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薛嘉霖无奈,只好说道:“待会儿我给陈嫂打电话,看她是不是能过来照顾你一段时间,我去医院食堂买两份晚饭来。”说完,拿了外套出病房。
在薛嘉霖离开后,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她睁眼看头顶天花板,看医院白色的墙,就是不敢闭上眼。
没过多久,有人在病房外敲门,随后一人朝里看了看,然后推门进来。
来人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手上拿着公文袋,舒苏并不认识。
他问:“您好,请问薛总在这里吗?”
“薛嘉霖吗?他去医院食堂了,稍后就会过来。”舒苏回答。
来人点点头,“好的,那我在病房外等他。”说着出了病房。
舒苏看了出来,这大概是薛嘉霖助理或是秘书之类的,找他是有急需处理的公务。
她真的不想耽误薛嘉霖,也不想让他心里不忍,如果可以,她一定会答应住进他家里去,可是偏偏不可以。
几分钟后薛嘉霖回来,外面传来刚才年轻男人的声音。
“薛总,这几份文件是马上要您签字的。”
“总裁问过您好几次,我不敢说您在医院照顾别人,您什么时候能回去?”
“快了,可能就这两天吧。”
“可是明天那个竞标……”
薛嘉霖沉默了一会儿:“稍后我开个视频会议。”
“这个……这要是被总裁知道……他那么在意这次竞标……我觉得,您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公司。”
薛嘉霖没说话,只是推开门,将饭盒拿进来。
“食堂的菜每天也就那几样,我只能每样来一点。”他说着,替她将病床抬起,放好餐板。
舒苏认真道:“你就先回公司吧,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晚上开灯睡觉就行。”
薛嘉霖担心地看着她。
舒苏又说:“刚才我已经和我之前提的那个哥哥联系了,他晚上会过来。其实他人很好,只是嫂子有点不喜欢他和我走得近,但我现在住院,让他过来照顾一夜嫂子也没有道理说什么。”
薛嘉霖无奈点头,“好,那我今晚回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明天晚上如果有时间再过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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