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无法的身躯之内仿佛战场一般,脖颈上、两肋处为魂魄所控,胸腹之中被金光占据,气海连带着下身由灵力操纵,宛若三路诸侯同分天下,遥相对立,各自为政。
唯有双臂处的经络连接了魂魄与灵力,缓慢形成包围之势,将金光围困在胸腹内。
得此战果非是一日之功,无法昏迷已然三十余日,而晏颖守在床边业已有三十余日。这三十余日的吃喝全都赖以白景尘猎杀小兽飞鸟烹制烧烤,再由晏颖以灵气震碎,引入无法的腹内,着实苦了这个两个薄命的人儿。
白景尘无事之时便守在门口,直视晏颖的身躯背影怔怔出神。终于这一日下午他似鼓足了勇气,轻声说道:“他的病情已然稳定,待得魂魄与灵力修为一致便可融合共济,一举将佛气逼出,到时候自然苏醒。”
晏颖闻言只点头不语,白景尘接着道:“我先出去,这是定位符咒,你若有什么事情无法分身,便以内力焚烧此符,我定会前来助你。”
晏颖闻言亦只点头,白景尘深吸一口谷内的纯净空气,叹道:“告辞。”
说罢身形一闪,便化作墨光残影消失不见了。
晏颖并不关心白景尘是否离去,她只关心无法是否安康。
女人便是如此,若心系一人,便会觉得天底下只有此人最重,其他之人都是草芥,不消多提。晏颖如此,轻清亦是如此。
而此刻晏颖犹在,轻清却只能孤独的立在泥土之上,被晏颖当做观赏之物栽种到陶盆内。
此是女子权谋,自不甚光明,也不消多提,但说无法此际状态稳定,由晏颖照料饮食生活也算安泰。只是不得苏醒,三急之事全赖晏颖一手着办,没少污秽那一双青葱柔荑。
不觉三月已过,无法依旧昏迷不醒,而晏颖孤守其侧更无怨言,白日里便为其清洗衣物,晚间二人同床共眠,宛若人间夫妻。饿时便猎来飞禽走兽,渴时便以灵力控火烧热溪水,此般生活的好不自在悠然。
三月内白景尘只来过一次,为二人带来了不少衣物被褥,更带来美酒数坛。
他本想与晏颖共饮,却不想晏颖心系无法,生怕自己醉酒误事,拒而不喝。两相推辞白景尘便自离去,只是晚间又偷偷潜回,却见晏颖与无法共枕而眠,赤诚相待,只得黯然离去。
这日清晨无法周身陡然巨震,待得半刻之后猛有一道金光溢出体外,被窗外吹进的晨风拂灭,化作点点光华飘摇飞舞,继而纷纷消散。
无法蓦然睁眼,但见茅屋破旧,却微有暖气洋溢,而体内灵力已然尽数恢复,神识魂魄再归灵台,掌控肉身,重显往日之态。
无法微微扭动头颅,却见身侧晏颖正自熟睡,而其面上的疲惫丝毫不曾消减。不用多想无法便知自己昏迷的时日里定是眼前的女子在尽心照料,只是不知自己已昏迷了多少时日。
待得再要细看晏颖之时,忽然似想到什么,脱口道:“轻清。”
无法忙坐起神来,反观四周,又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唯那木墙旁侧的枯木几上放着一个陶罐,罐内一株碧中泛黑的小草无风自摇。
无法见那小草觉得分外熟悉,更想起昏迷前的模糊景象,泪水不觉湿了眼眶,嘴角喃喃不休,自顾念着“轻清”二字。
晏颖闻听身侧有动静,忙睁开眼看,但见无法已然坐起,不禁大喜,笑道:“你终于醒啦。”
话方出口,便见无法失神的望着那株小草,不由暗起哀伤,心中想到:“我为你日夜操劳数月,你却只想着她。”
转而又想到轻清为了无法竟能自毁身躯,这般魄力与作为不得不让人敬重,是以心底对轻清的妒忌之情稍减,同时亦为无法悲伤而难过。
两人各自悲伤难过,也无过多言语,良久过后无法方才转头来看,但见眼前一片春光美肉,好不引人入胜。
无法忙扭过头去,不再细看,只是那俊俏的面颊已被羞的通红。
但扭头之时又见自身亦是光洁无衣,不由邪念渐生,恨不能立时云雨。
邪念方起,无法便又想到轻清,忙自责道:“我已与轻清结做夫妻,又怎能再与别人...”
想到此处忽有寒意升起胸膛,压制了邪火不再肆虐,同时低声道:“晏...晏姑娘还请穿上衣物,我...我...”
晏颖闻言略觉失望,只应了一声便将床边衣衫拿过,自行穿戴整齐。
闭了,又踏出屋门将晾晒在外的道袍取下,递交在无法手上道:“你能动了吗?”
无法点头不语。
晏颖再道:“既然能动了,那你自己穿衣,我去做饭了。”说罢转身出屋,寻了小溪而去。
无法闻言不自禁的浮想联翩,暗思自己昏迷之时难不成都是晏颖为自己穿衣洗漱?想到这里下腹邪火又生,险险有按捺不住之势,索性晏颖已然离去,如不然定当犯错于轻清面前。
穿戴整齐后无法来到木几旁,小心翼翼的捧起陶罐低声道:“我说话你能听到吗?”
却哪里有人回应他?
无法也不需人回应,自顾低语道:“为何这般傻,你修成人身本就不易,又何苦为了我...”
说道此处不觉泪意又起,竟再难控制。
忽而屋外传来晏颖的声音:“吃饭啦。”
声音方起,晏颖便踏步走近屋内,但见无法正捧着陶罐暗自神伤,不由亦为之黯然,良久方道:“吃饭吧,我煮了点鱼汤。”
无法强忍悲伤转身出屋,陪着晏颖坐在室外木桌旁低头喝汤不语。
席间晏颖便将他昏迷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说来,无法却自顾吃食,并不答话。
直到一碗鱼汤喝尽,无法方才抬眼观看四周,但见入眼处尽是红花绿草,有飞鸟盘旋,更有小兽四走,好不惬意,好不温馨。
一餐结束,无法也未能尝出是什么滋味,只见晏颖自顾起身将碗筷收拾了去,跑到小溪下游洗刷。
无法暗自摇头,忽而身躯一阵痉挛,似有万千银针刺入每寸皮囊之下,又痒又痛,更带着十分的渴望。
渴望的正是那驱龙草的奇香。
此乃服用驱龙草的后遗之症,此草虽能增强魂魄元神,却一经食用后再也无法摆脱,但凡魂魄离开那异香,便会生有千针狂刺,痛痒难耐。
若久而不食驱龙草,那千针便会直入肉体穿刺神魂,生生将人折磨致死。正如此,白景尘与晏颖才有之前的疑虑,但想来此地驱龙草甚是丰足,且此草长成极快,若以储物法宝多装一些便也无碍,待得日后无法修成元婴,度过天劫便能以自身元婴之气镇压药草遗症。
无法方觉如此,晏颖便已察觉到他的异象,忙丢下碗筷,闪身近前,自怀中取出一株驱龙草抬手震碎,再以灵气引导自无法的口鼻送入。
甫得药草入体,无法立时止住颤抖,周身痛痒也尽数消失,反觉魂魄膨胀,隐有凝成实质之感。
晏颖关切的问道:“觉得怎么样?”
无法如实将自己的境况说出,晏颖闻罢复道:“驱龙草却有奇效,且修行中人不仅要修灵气,更要同时修炼元神魂魄,若灵气长而元神短,则行不御气,终会拖累魂魄耗尽魂气而终。”
说罢深吸了口气再道:“若是灵气少而元神强,那便如俗世能人大才一般,纵有千万计谋,无边才学,终不得天眷,英年早逝。只因灵气少而无法浸润元神,致使强大之元神久居干涸之所,日渐枯萎。”
“而这驱龙草对于魂魄元神的补益远非仙药可比,如你此刻这般元神比之化境修士只强不弱,若是自身修为长时间不能进入化境,则气力不调,终将耗损阳寿而死。”
说罢不无关切的望着无法,眼神之中尽含不舍。
无法却愁眉道:“可是我所修乃是武当的《同丹道》经,并不是什么高深道法,且只能修行到化境,而后便无路径可寻...”
说着不由长叹了一口粗气。
晏颖闻言眉头微皱,忽而似想到什么,忙将右手小指上的碧玉戒指取掉扔下地面。
戒指方刚入地便陡然化作一片清光,光散之后地面上已然出现一堆物什,或经卷,或丹药,或玉器,或短刃,错乱无章,洒落一地。
晏颖蹲身翻查,不一时便自乱物中翻出一卷竹简古籍,打开一看,其上正写有《道源真解》四个篆字,样式古朴显然是个老物件。
无法见那《道源真解》四字猛地一惊,骇道:“武当秘法莫不成是被你偷了去?”
晏颖眉头一挑,嗤笑道:“这道源真解又不是他武当派仅有,我何来偷盗一说?”
无法眉头微皱,问道:“那夜你是否潜入武当,杀害了后山长老,摧毁了藏经阁楼?”
晏颖忽闻此言只觉心神一暗,眼中亦随之愁容渐起,叹道:“世人尽可怀疑与我,而我却不做计较,任他们猜想,但是你竟也怀疑我,我...”
后话未言泪水已夺眶而出。
无法心知自己失言,忙宽慰数声,晏颖方才止住泪水,低声道:“那日我还在雍州渡劫,又怎能南下数千里去偷他武当派的秘法道术?”
无法疑道:“渡劫?”
晏颖道:“自从得你元阳之后我的阴功便已大成,若是不分元阴于你立时便能突破六劫,步入仙境。只是分了那一丝元阴后却只能堪堪度过三劫,更被劫雷重伤,若不然凭他柳云澜又怎能擒得住我?”
说着面现哀容,颇为楚楚可怜。
无法知晓那一丝元阴乃是为自己续命所留,如此却损失了晏颖数十年功力,而自己竟还怀疑与她,不由得心生惭愧,恨不得立时出言道歉。
但话未出口又听晏颖道:“这本道源真解非是武当山上那本,此不过是我偶然得到的半部残经罢了,只有前章而无后言。你若凭此修行定可入得虚境,凝成大道金丹,但若想成元婴还得再寻后半本才行。”
无法闻言点头道:“有此已然足矣,待得虚境之后便出了这深谷,我去武当求情,让他们传我后半部道法便是。”
晏颖闻言眉头微颤,怒道:“你身为男儿大丈夫,怎能事事求人?他武当若不与你,抢来便是,何必卑躬屈膝?”
无法闻言心中一凛,心知此言不对,过于强硬蛮横,但体内那一丝元阴却忽而主导了心念,让他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自此二人便在这深谷久住下来,无法每日修行无有懈怠,更有晏颖这个三劫散仙从旁指点。加之这谷内灵气颇浓,更有驱龙草冶炼神识魂魄,修行之桎梏瓶颈才一个也未曾遇见。
不消半年,无法便已突破引气入了化境,此等速度又哪里是外界天骄所能比拟?想他们自小便多食灵丹妙药,若入化境也非得二十年之功不可。但无法修行不过大半年时光便有此成效,实是天公之恩,福泽深厚。
且晏颖更是身负多门小术,那腾挪闪避之道,御风驾云之法,或控水,或控火,或御剑,无不尽心传授与无法。闲来二人更多有过招比试,有此良师在侧,无法焉有不成材之理?
只是这半年内晏颖曾多次欲献身无法,奈何无法心念轻清,每晚只与陶盆共眠,对晏颖这绝妙身姿视若无睹。
初时晏颖还曾赌气点其穴道,强求欢愉,但到后来无法泄去邪火后总会数日不跟她说话,逼的晏颖无法,只得强自忍耐邪心欲火,不再纠缠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