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抬步行去,待得撩开洞口垂下的青藤,正见数只野兔逃窜而出。
无法摇头一笑,驱了野兔,将枯枝巢穴移出洞外,整理干净后住了进去。
清潭之中有白鱼游走,无法饿时或打捞白鱼烤吃,或猎杀野兔飞禽而食,渴了便自山坳旁的果数上摘吃野果,生活的倒也自在。
山野日长,闲来无事便将一纸太玄经要参悟修行,每每都有所得,体内灵力日渐浑厚,修为愈发高深。
待得功行数个周天,便将晏颖传授的各种小术勤加练习,虽无有敌手对招,却也日臻纯熟,心念转动间便可信手拈来,或控水控火,或摘叶飞花,或腾云升空。只是无有外招武艺,更不通剑术法门,纵有绝世神兵冰凤羽在侧,也只能被灰尘所污,失了光华。
而那与太玄经对立悬于神魂之间的天妖圣禽功,却是总也参悟不透,无法每次念罢法决便觉头脑一阵晕眩,气海之中的一点血芒更是颤抖不止,却再无动作,平白耗费了不少光阴。
不知不觉已过了五十多天,这一日午后,无法照常行功运气,忽而心有所感,再一细敲不由得哎呀出口,极是懊恼悔恨。
原来他这些日子只顾着修行却是忘了一件重要事情,殊不知这幽冥深渊横亘东西,其长不下万里,而深渊下的结界又是怪异非常,每每自同一个地方进入,却落在了深渊东西不同的位置。
如此想来自己所处之地许在大陆极东,又可能在大陆极西,任凭晏颖修为不浅,若是在这万里之遥寻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心念即此,无法大是懊恼,悔恨自己无知无脑,竟虚度了这般光阴。
当下神归灵窍,长身而起,寻了山洞路径便探身而出。
无法呆立半瞬,暗道:“先到繁华些的地方打听下消息,再去找寻,总好过这般盲目来去。”便认定了北方的一条道路腾起云雾急速飞去。
飞行之时极耗灵力,待得无法耗尽三次体内灵力之后方才发现有城镇显现身下,如此已然是三日之后。
无法见到城镇,再看烈阳已是正午,忙按下云头,于镇外落下,再整理了衣衫,寻了路径抬步向镇中走去。
小镇不大,却也有集市街道,两侧酒家一间,布庄两处,铁铺一个,来往行人三五成群,虽不过百数却也颇为繁华。
无法寻了那镇上仅有的一间酒肆走入,唤了声小二,要了一坛老酒和一碗水引,将冰凤羽放在桌面上自顾吃食。
他在离开谷内小屋之时在桌上发现了晏颖随身携带的布囊,内里竟有三钱碎银,想来日后当有用处,便揣在怀里带了出来。
不曾想这一带就是近两个月,此际却是派上了用处。
水引颇为劲道,面汤也是极鲜,独有老酒不美,入喉很是干辣,许是掺了不少清水。
一餐尚算满足,正待无法准备起身离去之时,忽听身侧传来两个食客的低声言语,其中一人低咳一声说道:“老二你听说了吗?那白毛魔女留下言语要在明日到刘员外府上杀人。”
无法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身材消瘦的汉子,正抱着三分惊惧七分幸灾乐祸的面容向一个埋头吃喝的大汉低语。
那大汉也不抬头,自顾吃喝,待得一口烈酒下肚方才夯声说道:“来就来呗,管咱们什么事?”
那瘦小汉子忙压低声音咬牙道:“是来杀人的?”
那大汉再道:“杀就杀呗,管咱们什么事?”
瘦小汉子摇头一叹,骂道:“你这个夯货,算了不与你说。”说罢转头四顾,忽见无法放在木桌上的冰凤羽隐有蓝光散出,不由得眼前一亮,忙抬步走了过来,自顾坐在无法对面的木凳上,笑道:“少侠也是被刘员外请来助阵的?”
无法眉头微皱,摇头道:“我只是路过这里,并不认识什么刘员外。”
那瘦小汉子听是路人,忙起了谣传之念,凑近无法耳畔低声道:“我跟你说啊,那白毛魔女又出山了。”
无法皱着眉头疑惑道:“白毛魔女?是什么人?”
那汉子见无法不识白毛魔女,忙质疑道:“看你模样也是江湖中人,怎的不知白毛魔女?”
不待无法回答,那在身后方才自顾吃喝的夯货壮汉竟也跑了过来,粗声粗气的道:“白毛魔女杀人如麻,更是嫉恶如仇,在江湖上名声很大,还听说是...”
话为说完便被那瘦小汉子打断道:“你懂什么?去去去...”接着转头满脸惧色的对无法道:“听说那白毛魔女是消失已久的妖道中人,原来只在三十年前出来过一次,杀了不少武林中的败类。但之后便没了消息,这次却忽然有消息传出白毛魔女要来斩杀我们镇上的刘员外,所以刘员外才大肆发放英雄帖,邀请江湖上的同道来助阵除魔。”
无法闻言已心知这二人便是那讹传谣言的长舌鬼,本是极为厌恶,却觉那汉子说话甚是不明不白,暗道:“那白毛女既然是妖道中人,那便当与正道败类极为亲近才是,又怎会斩杀败类帮助侠义道?”
心中想着便耐心听那汉子讲完,继而问出心中所想。
那瘦小汉子本也是听闻谣言,哪里能知道的那般详细?无法再问:“你们镇上的刘员外也是正道败类么?被他邀请来的江湖同道也是败类?”
那瘦小汉子却大点其头,道:“刘员外原是江湖中的一个什么帮主,后来白毛魔女杀乱江湖,他心知自己没少作恶,才携家带口来到咱们这偏远小镇避难。没想到恶人终究是恶人,自己号称什么正道大侠,却总干欺压百姓的恶事,在咱们这住了三十多年,可是没少祸害百姓。现在不知是谁露了风声竟把那白毛魔女引来,所以咱们镇上的人无不欢喜,却碍着那刘员外势大,不敢名言,也只有我这正义的性子才敢直言不讳。”
说着话锋一转,竟自夸不休。
无法眉头再皱,心中想道:“这白毛魔女虽是妖道中人,但行事却也不坏,虽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却只杀坏人败类,倒也不失侠义之风。”
想着便问那瘦小汉子道:“你可知刘员外请来的帮手都是些什么人?”
那瘦小汉子似有一肚子奇闻急欲说出,眼见无法爱听,便侃侃而谈道:“听说有青帮的几个堂主,马帮的几个长老,点苍派的长老,五虎门的门主等数十个武林好手。”
那壮汉又在旁边插口道:“还有武当山的仙人。”
那瘦小汉子闻言颇为不满,狠狠的转头瞪了那汉子一眼,似觉被其抢说了奇闻甚是可惜。
无法闻言却陡然一惊,心道:“这本是江湖之事与我仙道修士无有关联,为何武当弟子会来帮助那刘员外?不行!定是被那刘员外巧言蒙骗了。”
想着又觉那白毛魔女行事颇为正义,且光明磊落,杀人之前还出言示警,其坦荡之心不输正道之人。如此便更不能让其与武当派结下仇恨,况武当门人俱有仙法在身,纵然是方才入道的小道也非是江湖侠客所能抵敌的,若是被其斩杀了白毛魔女,那江湖之中岂不是又少了个正义之士?
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要出面干预,当下也无心思再听那两个汉子你一言他一嘴的絮叨,起身付了酒资,提起冰凤羽便夺门走出。
那瘦小汉子眼见无法行出大门,忙喊道:“少侠,我这还有很多江湖传闻没说呢,你不听听?”
无法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心中却想正是有这种长舌之鬼才至使天底下上流言蜚语横行,其后所导致的误会与恶果甚重,当真为祸不浅。
心中想着却不知自己当往何处去寻那刘员外的住处,无奈再度转身,问那瘦小汉子道:“请问刘员外的府邸在什么地方?”
那壮汉先开口道:“在镇子北边最大的宅院便是。”说着举起肥厚的右手,伸出两跟手指向北方指去。
无法抱拳道了声谢便转身寻了路径而去,却忽听身后传来那瘦小汉子的冷语:“你怎的总是抢我的话?”
似在与那壮汉争吵。
无法叹气连连,并不理会身后的二人,向着北方越行越远。
小镇不大,无法行不半刻便见一座宅院立在道旁,放眼望去只见高楼广厦尽显富贵,朱漆大门上吊着一块厚重匾额,上书“刘宅”两个烫金大字。
两侧木柱由圆竹雕刻了两道对子,再由朱砂写就,却是“一门正义三侠客,满园风雅落麒麟”。
对子算不得工整,但内里意思却是显而易见,观其字便知其主,想来那瘦小汉子所言当真不虚,这刘员外确是个附庸风雅,自诩侠义之人。
无法斜看日光,算来不出未时,当下便提着冰凤羽向大宅走去。
方才行到门外,正见一个素衣老仆开门而出,无法侧身让过,却听那老仆问道:“少侠何来?”
原来无法此际身着锦衣,虽挽着道髻却活脱脱一个仗剑而行的俗世侠客。
无法也不再施道家礼节,抱拳道:“敢问贵庄可有武当门下弟子?”
老仆闻言略一侧目,继而答道:“有,有,不知少侠所谓何事?”
无法道:“还请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我寻他有要紧之事。”
老仆闻言忙应了一声,也不邀请无法入内,便自顾转身离去,不一时又跑了回来,其后跟着一个约莫三十许岁的中年道人。
无法见那道人一身道袍正是武当样式,只是面生的紧,自己却不认识,当下抱拳问道:“敢问道友道号上下?”
那道人见无法英姿勃发,手提长剑,颇为不凡,待得细看却陡然一惊,叫道:“骆歧?”
无法闻言点头,那道人又道:“还当真是叛徒骆歧!”
说罢不待无法出言,猛地抽下背负的长剑向前刺来。
那老仆何曾料到会有此般变故,当即骇了一跳,忙转头跑回寻自己老爷报信去了。
无法眼见长剑刺来,更见其上清光流转,约莫有引气后期之力。当下催动灵力环游周身,化作一道湛蓝屏障挡在身前。
忽闻叮当一声,那道人的长剑已被无法的灵力屏障所阻,哪里还能再近分毫?
那道人曾在武当大殿除妖大会上见过无法,虽惊于其天纵之资,修道月余便有引气后期之境,但料想这不过一载光阴,便是其真有过人之处也应当未破化境,成不得修真界的好手。是以甫见无法便有杀机暴起,妄图一剑立功。
却不想无法此际修为岂是他能比拟?但见那灵气屏障甚是浑厚,其上灵力更浩瀚非常,与派中化境长老一般无二,当即大惊失色,脱口道:“化境?”
无法阻住长剑,却并未施加辣手,出言道:“道友非是我的敌手,快快收了兵刃听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