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走到无法身边,颓然坐倒。
无法问道:“人杀了?”
魔女点头答道:“杀了。”
无法见她身躯不住颤抖,再问道:“你伤的重不重?”
魔女忽听关切言语不由得一怔,扭过头来笑道:“伤势无碍,休息两日便能痊愈。”
无法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魔女见他点头摇头不止,洒然一笑,说道:“你定是在骂我杀人如麻吧?”
无法摇头道:“前几日还在骂你,但是现在不骂你了。”
魔女很是疑惑,问道:“为何现在不骂了?”
无法道:“正如我那日说的一般,任谁都是爹妈生养的,谁也不是生下来便喜欢杀人的。你既然总是杀人,想必那些人定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
魔女道:“你竟能这般想,便比那些侠义道高了三分。”
无法摇头不言,魔女也不再言语。
待到夜幕降临,无法将剩下的一只烤鸡分作两半,以灵力加热后将两只鸡腿连着大半的鸡身递到魔女面前,说道:“给你吃,明日我便能起身,再去多猎一些食物。”
魔女眼见无法的分配很是不均,奇道:“这野鸡一身精华尽在其腿,你为何予我?”
无法笑道:“我这两天吃了好几只了,早已吃的腻了。”
魔女半信半疑,但还是接过了无法递来的烤鸡,抬手送到嘴中细嚼慢咽。
一餐无话,待得食罢二人各自披夜而眠。无法却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便再度坐起身子,轻声问道:“喂,你睡了吗?”
那魔女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没有名姓?”
无法道:“可是你不曾告诉我你叫什么。”
魔女翻了个身,面冲无法,不无愠怒道:“你也未曾问过我,我如何说与你知?”
无法忙知失礼,尴尬一笑问道:“那我现在问你也是不迟,你叫什么?”
魔女叹了一声,沉思良久道:“我没有名姓。”
无法疑道:“世人皆有名姓,便是我这个孤儿也有,为何你却没有?”
魔女不答反问:“你也是孤儿?那你叫什么?”
无法道:“在山上时叫做骆歧,下了山了便叫回了无法。”
魔女笑问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名姓便是名姓,如何去分上山下山之说?”
无法报以微笑,道:“我打小便被师傅捡去收养,师傅替我取了佛门法号叫无法,我便就叫了十多年的无法。而现下师傅死了,我又成了孤儿,幸得武当派不弃,收留了我,还传我道法,我想着以前的名字虽好,却总是佛家法号,既然入了武当便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便随着师傅的俗家姓氏自己取了个骆歧的名姓。”
说着顿了一顿似在筹措言辞,不一时接着道:“而后遭遇一些事情,我下了武当山,想必现下武当山已然把我当做叛徒,所以我便不能再叫骆歧,只能叫回以前的法号无法。”
魔女听他长篇大论说了一通,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继而又嘿嘿一笑,道:“那收养你的师傅是和尚不是?”
无法点头道:“我名姓既然是佛家法号,师傅自然是佛门弟子了。”
魔女放声大笑,娇躯起伏甚是火辣,待得笑罢才道:“你师傅即是佛门弟子,为何给你取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法号?”
无法无言以对,心道:“我总不能对他说我屁股上被写了无法二字,所以师傅才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便不再答话。
魔女说完继续大笑,待得笑的累了才撑着身子坐起,眼看远方怔怔出神,良久才喃喃道:“我与你一样也是孤儿,也是被师傅收养了的。师傅没有给我取名,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便也自己取了个名字。”
无法问道:“叫什么?”
魔女道:“巫天弃。”
无法眉头微皱,暗道:“这巫姓极为少见,平生从未遇到过一个巫姓之人,这魔女竟自取此姓。”
想着又把那天弃二字在心里反复读了三遍,继而叹道:“天弃之人,天弃之人,怪不得你总是这般好杀,想必幼时定经历了不少坎坷磨难。”
巫天弃点头又摇头,不待无法出言相问,便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笑着道:“我是有许多仇家,不过今日已尽数被我杀了,现在这世界上便没了我的仇家了,我也不想再杀人了。”
无法听她说不想杀人这四个字顿时心中一喜,笑道:“这便对了,女孩儿家自不可多做杀罪,还是不杀人的好。”
巫天弃不再言语,失神了片刻便倒头睡去。
无法孤坐半夜,终也感到疲惫,沉沉睡了。
次日辰时过半二人方才醒转,无法看着天边已早升起的艳阳伸了个懒腰,慢慢活动了下双腿,虽还有些疼痛却已不似昨日那般,且内里骨骼慢慢愈合,已能够立身行走。
巫天弃在无法站起之后方才醒来,看着他立在东方初升的艳阳下,背后是一片红花烂漫的世界,迎着日光,当真个正道骄子,大好男儿。
独那一身衣衫颇为破旧,许多地方更有布缕飘飘,露出内里肌肤。
无法活动了手脚,笑道:“我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现下虽还不能腾云,但是行走已是无碍。”
说罢见巫天弃面上仍旧不见血色,忙问道:“你呢?”
巫天弃笑道:“我本就没什么重伤,只是力竭罢了,有这一日夜的时光休息已然很是充足。”
说着站了起来,提起插在身侧泥地上的冰凤羽,以自身衣袖抹去上面的血污与泥土,反手递到无法面前,道:“还你冰凤羽。”
无法想要伸手去接,但又想自己并不懂什么剑道法门,虽这长剑非同寻常,在自己手中却无法发挥半分威力,便没去接长剑,淡淡的道:“你留着吧,只是别用它杀人便是。”
巫天弃眉头微皱,侧目看着无法,又看了看在日光下微微泛着蓝光寒意的冰凤羽,问道:“此般神兵世人见之无不心生贪念,为何你竟这般轻易送人?”
无法笑着道:“任它万般神异,千般威能,也得有用处才是。我修为虽很微末,但想来也用不到这神兵护身,况也不懂剑道,要它何用?”
巫天弃眉头皱的更紧,问道:“你在哪里得到的这神兵?”
无法便将幽冥深渊之下的种种说与她听,待说到那冥司少使之时巫天弃“啊”的一声惊呼出口,随即面现疑惑,也听不见无法后面说的什么,自顾想着心事。
待得无法说完,巫天弃依旧沉思不觉,无法轻咳一声问道:“你究竟在没在听我说啊?”
巫天弃面上一红,也不答话,抬起脚步便迎着艳阳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淡淡说道:“再不走,今日便寻不到人家,又要流落山野了。”
无法心中甚是牵挂晏颖与轻清,本想就此离去,但见巫天弃自顾前行,其话语更是邀请了自己同往,也不好拒绝不前,当下抬步追了上去。
二人行走匆匆,待得出了山谷寻到官道,无法才悻悻开口道:“那个,我恐是不能随你同行了。”
巫天弃走在前方,陡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有事么?”
无法道:“我的”他本想说他的妻子现正在寻找自己,但转念又想自己已然与轻清确认了关系,便是轻清现下神魂归寂,化作草木之身,自己也不能再有他想。
又想到晏颖本是放荡女子,虽然在幽冥深渊之下对自己百般温柔呵护,但毕竟错事在前,自己又怎能对她存有妄想?便即改口道:“我的朋友还在到处寻找我呢,我也失去了她的消息,所以想寻个人多的地方打听一下。”
巫天弃哦了一声,思索片刻说道:“我左右也无事,随你一起去找寻吧?”
眼见无法面露为难之色,忙接着道:“待你寻到你的朋友,我便自去,寻一处山野隐居修行。”
无法自不是为难巫天弃随着自己一起,只是想到她一头白发分外明显,况他杀害了武当门人以及江湖十数武者,这两日在山野之中虽不曾听闻什么流言蜚语,但想必外界的谣言已然漫天飞了。
谣言害人无法可是领教过的,有心想要拒绝,却暗想:“这巫天弃怕是不知谣言的害处,若是她自己行走免不得心头火起,若再杀害人命岂不是平白造孽?还是让她随着我一起吧,待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好有个商量的人,不至于冲动做恶。”
想到此处,便点了点头,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待得寻到晏颖后便为巫天弃寻一处僻静山野,让她安心修行窥悟天道,也得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二人行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寻到人家村庄,只有脚下宽阔的官道上车辙深深,许是曾有大车经过。
无法不得腾云,二人便自步行,这大半个时辰的光阴也不过行出三十里路,虽较之常人很是快速,但毕竟二人身负仙家法术,往日腾云何等潇洒,此际漫步行走,山野一色,只觉渐渐烦躁。
无法问道:“你可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巫天弃摇头道:“具体的不甚清楚,只知道是中原极南的边境。”
无法哦了一声,说道:“要不你带着我腾云?也好过这般漫无目的的走个没完。”
巫天弃面色微红,暗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如何能与他共乘一云,联袂同飞?”
无法说罢便自想到这层,忙羞的低下头颅,悻悻的道:“还是步行吧。”
二人正说话间忽有“嘚嘚”之声从东方缓慢传来,无法忙抬头看去,只见官道尽头迎着艳阳正有一条骡子悠悠奔来,其上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朽,白发白须,甚显出尘。
无法甫见骡子心头一喜,忙冲巫天弃道:“有人来了,想必前方定有村镇。”
巫天弃点头回应,二人迈开步子循了官道向骡子迎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