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行走走,待得过了午时也未曾寻到那始安县,路旁虽有数个村镇,却都与那南山小镇一般,内里只有贫穷农户,衣食尚不得温饱,又何来无眼之人开设客栈酒馆于此?
待得未时,二人行到一棵芭蕉树下,无法伸手在树干上拍了一掌,灵力透掌而出,震落了树梢上的一盘青色芭蕉。
无法伸手接住,分作两半递到巫天弃面前道:“这芭蕉看着应当是熟了,吃了充饥吧。”
巫天弃皱眉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继而甩手丢开。
无法见她丢了芭蕉,忙问道:“怎的?有毒?”
巫天弃笑道:“山野之物有什么恶劣毒性?只不过没熟罢了,酸涩苦辛,恶味齐具,有什么好吃的。”
无法闻言尴尬一笑,却忽听远处隐约传来数道刀剑铁器交击的声音,叮叮当当伴着山野之风,微不可闻。
无法眉头一挑,伸手指向南方的一处山坳,说道:“那山坳内有人争斗。”
巫天弃似早已察觉,淡淡道:“三个老者在围攻一个男人。”
无法抬眼去看,只见远处绿草悠悠,三五簇红花错落其上,哪里有什么人影?唯只有叮当之声一闪而逝,复被山风的呼呼之声掩盖,再也听不真切。
无法暗道:“她比我还矮了半个头去,怎么她能看到而我看不到?”
心中想着转头看向巫天弃的目光之中便带有一丝疑惑。
巫天弃哼道:“你这道法都是跟谁学得?莫非武当派便是这么教徒弟的?”
无法闻言大是窘迫,忙说道:“武当派并没有教授过我道法,我大多是自己摸索的,还有便是跟着朋友学了一年术法。”
巫天弃瞥了他一眼,不无嘲笑讥讽意味,说道:“待得进入炼气化神的境界,人身魂魄便会随着修行逐渐壮大,是为神识。修为越是高深,神识便越广大浩瀚,延展开去能察以自身为方圆百丈内外的事物,一丝一毫不亚于眼睛所看。”
无法哦了一声,心道:“还当真没有看过关于详细介绍神识魂魄的道经。”
他有心求教,忽而听到一声微弱的痛呼,许是那争斗的四人中有人受了伤。
只是那痛呼被无法听在耳中,竟觉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所发。
巫天弃道:“那被围攻的男人是个武当弟子,不知你认不认识。”
无法听她说是武当弟子,猛地一惊,瞬间想到了那痛呼之声竟是天枢子柳随云。
柳随云为何会在这中原大地的南端?为何会与人争斗?那与他争斗的又是何人?这一切都来不及细想,无法已迈开双腿向那山坳急速奔去。
巫天弃方才言罢,不待看清无法神色便见他跑了开去,略一撇嘴,哼道:“这些侠义道还真是重情义,凭你那微末修为能敌得过那三人么?”
嘴上虽这样说着,身形已然化作一片残影,循着无法奔跑的方向急速掠去。
无法踏过红花青草,待得行到那土丘之上向下方的山坳望去,正见一个身着武当道服的男子与三个身穿黑衣的老者斗在一起。
那男子一手剑法灵动飘逸,变化多端,每每刺出一剑便即变化出数十种凌厉杀招,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无法唯一的至交好友,武当首徒天枢子。
而那三个老者却不似正道中人,每每挥手便有墨光魔气散出,三人合而成阵,墨光相连,魔气共济,加之修为胜于柳随云,已然将他逼入下风,挥剑之时很是力不从心,若非是那剑招奇绝,怕是早已身死当场。
无法见状猛地大喝一声,道:“何方妖魔胆敢与我武当为敌。”
说罢猛地向前一跃,便跳下了山坡向场中快速奔去。
但他话方出口便即后悔,暗道:“武当怕是早已给我除名了吧,我怎能还自称武当弟子?”
巫天弃早已来到山坡之上,眼见无法跃下并未随之而下,只把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场中争斗的四人,似一只饱腹猛虎注视着狐狼搏杀,不管如何凶险又怎能放在眼中?
场中四人陡听无法大喝猛地各自后退半步,纷纷抬头来看。柳随云见到来人大喜过望,但随即又转担忧,暗道:“虽有一年多未见,但他入道时候不久,又无名师指点,任凭天资不凡也总不会是这三人对手,若是下来必然与我一般难逃厄运。”
那三个老者的眼光却比柳随云高了半分,眼见无法行动之快非比寻常,更兼气息悠悠很是绵足,如此正是化神境界之象。
但三人很是自负,相互对视一言便各自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屑与杀机。
待得无法跑近,柳随云喜道:“骆兄,你怎的在此?”
随即又焦急的喝道:“骆兄快走,这三人”
无法打断柳随云的话,说道:“柳兄,这三人是什么人,莫非不知你是武当首徒?竟敢如此放肆?”
柳随云正待说话,却听那三个老者中为首一个道:“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我三人的性命岂是你配问的?”
说罢手掌一番,便有一道墨光激射而来。
柳随云见状大惊,正待挥剑抵挡时却见无法陡然伸出手掌,掌中一片湛蓝灵力溢出体外,迎着山风陡然化作一片幽暗玄火,只消一个闪烁便将那墨光焚烧殆尽。
柳随云大惊,这玄火他怎能不知?但这玄火上的气势更令他惊讶,不由脱口道:“至阴玄火?化境中期?”
无法点头一笑,那三个老者却容不得二人多说半分言语,三声唳啸震慑山野,三人化作三道阴风分居天地人三位,将无法二人包围其中。
无法眼见阵势成型,与柳随云对望一言道:“柳兄,先破了这妖魔阵法再叙说前事。”
柳随云点头,手中长剑一抖向其中一个老者递去。
二人敌对三老,无法乃是化境中期,柳随云身为武当大弟子,天时地利人和极尽,凭二十六岁的年纪已然堪堪突破化境,只差半步便即入了炼神返虚的境界,此般修为已然是后辈之中的极限,不愧为天之骄子。
而那三老却俱是虚境高手,虽都只有虚境初期修为,却总高于二人一个大境界。
常言道修行路上一步之差便是天地之别,况此时不仅修为差的多,便是人数也不占优势,是以任凭柳随云剑法独到,无法玄火威猛,也突破不了三人的杀阵。
巫天弃立在山坡上静静的看着,眼见场中三老化作三条魔龙,首尾相连,各自衔接,完全无有破绽。
而无法二人左冲右突,或飞跃,或腾挪,或冲杀,或守卫,总是落在下风。
巫天弃摇头一叹,道:“如你这般打法,便是天黑也打不完。”
说罢手中冰凤羽猛然颤动,登时一道寒风激射而出,只消一个转动便将那三个黑衣老者尽数定在场中。
无法与柳随云陡见困阵停住,手下杀招不停,直向三老打去。
无法一掌将那为首的老者震飞,玄火离掌而去,在那老者的身上燃起幽蓝火焰,寒意森森,眼见不得活了。
而柳随云手中长剑连点,在那剩下二老的眉心处留下了两个血色红痕,斩破了二人神府灵台。
三老瞬间被杀,无法转头去看仍旧立在山坡上的巫天弃,抱拳道:“多谢。”
巫天弃冷哼一声并不接他谢意,只静静的看着他,亦看着场中已然身死的三老与颓然跌坐地面的柳随云。
柳随云连吐两口浊气方才缓过精神,他如何不知乃是那立在远处的女子出手方才得以击杀三人,是以再度起身抱拳拜谢。
巫天弃似极为厌烦这种俗世礼节,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场中,并不理会二人,自顾在那被柳随云斩杀的二老身上摸索。
不一时摸索出一块黑铁令牌,迎着日光一看,脱口道:“墨阳门?”
此言一处,其眸中再现凌厉杀机。
无法一直看着巫天弃,眼见她眼中杀机又显,忙咳嗽两声。
巫天弃回眸一笑,丢下了黑铁令牌转身走到山坳内的一簇红花旁坐了下来,右手拿着冰凤羽,左手驻在左腿膝盖上,托着下颌,失神呆望。
无法扭头冲柳随云道:“柳兄,很久未曾见了,你怎会在此?这三人又是什么人?何故围杀与你?”
柳随云甫见巫天弃便觉惊为天人,更兼其面上那一条长长的伤疤,在外人看来或很恐怖,但他看去竟觉很有三分绝艳。
如此看着,眼神竟移不开了。
直待无法二次出口,方自回过神来,叹道:“没想到一年半没见,你竟已是化境中期的高手了,想我修道二十载,竟只庸庸碌碌,勉强高了骆兄半分,怕是再过半年你便要先我入虚了吧?”
无法见他不答问话反而只叹修为,摇头道:“我身躯有缺你也是知道的,想来这化境便是一生极限了罢,怎能跟你比呢?你还没回答我呢?”
说着伸手指向那远处横躺的三人,那为首的老者已然在玄火下化作一团灰烬,被山风吹散,飘洒无踪。
柳随云抬起袖子擦去嘴角血痕,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自那日轻清于武当大殿引燃冰凤血,震杀侠义道高手百数有余,一干正道掌教、门主更在那冰凤寒意之下重伤。
一时间正道颓靡,天下妖魔忽起,其间以墨阳门为首,时有门徒外出寻衅,残杀正道修士于荒野城镇,端的嚣张恶劣。
正道虽有心斩妖除魔,但毕竟元气大伤,门内高手疗伤闭关不在少数,唯有数位弟子长老强充门面,又这能是墨阳余孽的敌手?
或明剑,或暗刀,侠义道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摆脱不去的憋闷与愤怒。
这一日闭关的柳云澜突然出关,召集了武当七子与一干长老门人于大殿之上说道:“中原南境有血气弥漫,想来距离血魔殿现世尚有三年,不该有此境况。”
疑问中伴着门人弟子的不解,适才命柳随云携着文武二长老察探南境。
一番查探无果,血气却非是柳随云这化境之人所能窥探,只得怏怏而归,不曾想未至城镇便受到了墨阳余孽的伏击。
文武二老本都是虚境后期的高手,在修行界俱是威震一方的梁柱般人物,面对那十数位虚境前期的墨阳余孽本也不惧,却奈何那十数人连而成阵,用的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一番鏖战持续了三日夜,文武二老与十位墨阳余孽同归于尽,柳随云心下悲伤却也被剩下的三个墨阳门人纠缠,势要斩草除根。
一番战斗又起,柳随云边战边退,倒也逃遁了百余里,却不想在这山坳内再度与那三人遭遇,一番战斗自不能免,是以才有无法方至时所见的危难境况。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