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我们牵着手在学校慢慢走。
到处都很热闹,草坪上坐着一群一群的人,一路上不少人精心打扮着赶去过圣诞。考研自习室的灯依旧亮着,坐满了人。学生活动中心也全是人,应该有挺多晚会什么的,到处都是一派节日的氛围。
他握着我的手,能把我的手包在掌心,一点都不会冷,站在身边也像一面挡风墙。
走着走着,看到个烤红薯摊,我放开他就冲了过去。
冬天冷的时候,烤红薯就是最好吃的东西。不过学校的烤红薯摊可遇不可求,能不能碰到全靠运气。所以我每次只要看到,不管多撑都要跑去买一个。
我选了个烤得皱巴巴,外面全是糖水的,大叔帮着包好递给我。
“刚才还说撑。”他走到我身边。
“零食多少都吃得下。”我拿着红薯剥皮,烫得很,剥两下就换个手。
“我帮你拿着吧。”
“没事,马上就好了。”我剥了一半,站到他面前举着给他。
他低头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好吃。”
红薯在冬天的寒风中冒着热气,想四处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我自己也拿着啃了一口,果真特别甜。我挑红薯的眼光一向好,很少看错眼,而且刚才剥开的时候就看到很软很红了。
啃完一口又举起来递给他,他笑着说:“和你在一起整天都在吃零食。”
“吃零食会让人心情愉悦。”我望了望满地的雪,“特别是在这么冷的天,抱着个暖暖的东西吃就是一种无上的幸福。烤玉米也特别好吃,不过卖完了。”
“有你在,生活都充满了乐趣。”
“咱们在一起,好像也没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但就是每天都好精彩。”
“怕以后会很想你。”
他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我之前一直逃避着不去想,但其实横在心里的一件事。就算我假装失忆,它也总有一天会被无情地勾起。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间。
未来,到底在多远的未来?
我站在路沿石上慢慢走,还是忍不住转身拉住他,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我一直逃避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他带着笑容愣了愣,随后笑容在冰冷的空气中慢慢消失。走到我面前,环着的腰,低着头,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就像头上突然蒙了一层阴霾,缠绕着挥散不去。额头低低地挨着我的额头,气氛也随着空气冷了下来。
“二月初。”
“那就好。”我接着路沿石的高度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还有一个月。”
只有一个月了,哪里好?
三十多天。
每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一个小时六十分钟。
一分钟六十秒。
一个回眸,一回转身,一次牵手,一个拥抱……
要花多少秒呢?
我紧紧抱着他,不让他突然离开。怕我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他又突然消失,像他来得那般突然。
“我过几天考完试就可以每天缠着你了。”
“好。”他轻轻抱着我,语气还是那么温柔。
“要我去送你吗?”
“别去了。”他立马回绝我,“我怕我走不了。”
“嗯。”我点点头。踮脚抬头累了,便放开他。
抓着他的衣服,把头埋在他胸前,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直到终点的那一刻,所有的时光好像都变成了等待。无限的未来变成了从未来到现在的倒计时。
他轻轻抱着我,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小心。
他在上学,我也在上学,谁也不能留在谁身边。毕业以后也有着不同的路,我们的未来本就是岔开的,可能很难再有交集。我们不在一个地方,甚至不在同一个时区,差异无法避免。
我明白他让我答应不为他影响人生抉择的用心。大家都有自己的前途,为了爱情抛弃是最不明智的。还会给这份感情徒增重量,很可能造成最终的不堪重负,相对自由的人生确实才是正确的。
虽然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真理。
好像已经习惯他在我身边,不知道他不在会不会不习惯,陪他的时间空了下来要做什么,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我们中间将会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可能打个电话都会困难。不知道现在的幸福戛然而止那天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不到那一刻,真实面对,谁都猜不到自己的会是什么反应。希望时间走慢些,留下可以回顾的只言片语可供往后回味。
“别怕。”他轻抚我的背,“我还是你男朋友,永远都是。”
“我知道。”
“除非哪天你找到有人愿意陪你,照顾你。你也喜欢他。”他顿了顿,“我不会说什么的,给你自由。”
“不会的。”我抓紧面前的他,“都说了,除了你没人喜欢我了。”
“我倒是希望你人见人爱。”
“你不怕我跑了啊?”
“你要是想跑,就跑;不想跑,就等着我。”
“我等你。”
“好好学习,好好实习。遇到什么问题不要忍着,都告诉我,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他轻声嘱咐。
“嗯。”我放开他,把着他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心情,“哎呀我们说什么呢!还早嘛。”努力对他笑,“过好现在就是了。”
“嗯。”他放开,这这我的手,“把握现在。”
“你明明就还在,我才不要想那么多呢。”
“我还在,想撒娇就尽量撒。”
我立马说:“我还要吃一个红薯。”
“好,我去给你买。”
“我跟你一起去。”
他将我从路沿石上抱下来,然后帮我拢了拢外套,牵着我往回走。
我小心地感受着他手心和手指的温度差,仔细记住他手掌的触感。跟在他身边,模仿他走的每一步,想要许久以后也能想起他脚步的速度。时不时抬头瞄一眼,路灯的光由他头顶倾泻下来,撒在他身上。时间突然就变得有了温度,一种叫做温暖的温度。
就算多年后记忆变得模糊,我也能时常将这一刻单独拎出来,配着一杯清茶慢慢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