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听,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这里居然还有风寒咳嗽的。”雁童倒是笑了起来。
“雁童,你又胡说,哪有人能不生病的。”李风眠又是纠正起雁童来。
前方带路的侍从将两人带到一方荷池前,“两位,这里便是漠北来客的休息地,老爷吩咐了,漠北荒野,特意安排在这荷花池边让来客感受下江南风光。”侍从礼貌的介绍道。
“如此,还真是有劳孙老爷了,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这荷花应是夏季绽放,为何在这冬末初春还能看的到芳姿。”李风眠好奇道。
“回公子,这里的荷花都是夏季连着茎一起采摘下来,在冰室之中冻结至今,直到昨日才取出放置在此,只可绽放两三日,为的就是让客人们欣。”侍从恭敬的回道,“原来如此,若不是凭孙家的能力,想看此等绝景还真不容易。”李风眠赞叹道,
侍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屋内有万弦铃,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需摇铃就可知会我们了。”侍从指了指木制房屋边的一颗悬挂着的紫金铜铃说道,李风眠看着点点头,“那小人就先告退了。”侍从弯腰躬身倒着退了出去。
雁童对这院中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已,“少爷,少爷,你快过来看看,这池中水居然是热的。”雁童伏在池边,手伸进池水中居然一点也不寒冷。
李风眠将行礼放到了屋前木质走道上,也走到池边观赏起来,“嗯,这池水有股硫磺的味道,应该是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泉水,你看那翠叶粉荷,明明是夏季开放,居然能靠人力强行扭转天地时令,真是令人惊叹。”
雁童似懂非懂的晃着脑袋,小手在池水里荡来荡去。
“好了,别玩了,先去把走道上行李收拾一下。”李风眠靠着柱子躺坐在门前木地板上,闭着眼睛使唤道。
雁童诺了一声,起身走到走道边,四处找了找也没找到包袱,朝着李风眠喊道:“少爷,你是不是记错了啊,这里没有包袱啊。”
李风眠起身,指到围廊檀木雕柱边,可是一看,哪里还有包袱的影子。
“不对啊,我记得就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李风眠也是着急了起来,这包袱里倒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其中有一封爹要自己交给襄阳城主郭复的信笺一封。
雁童抱着膀子站在一旁道:“这可不是我弄丢了哦,少爷要是老爷怪罪下来可不关我的事。”
李风眠找的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理雁童这孩童之语,就在李风眠在院中四处翻找的时候,忽然有一本儒经飞到了自己的面前的一丛鲜花上,将花朵压得弯下腰去,李风眠抬头一看,房屋飞檐之上敲脚坐着一个带着一顶毛毡小帽的少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少年的前额,只露出一只灵动的眼睛正发着牢骚的看着手里翻找的东西,翻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自己丢失的那个包裹。
李风眠连忙喊道:“那位兄弟,那个包袱是我的,能不能将它还给我?”
少年瞥了一眼李风眠,笑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这包袱就放在地上,无主之物,谁捡到不就是谁的,倒是先让本姑..本大爷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说完也不理会李风眠,继续翻找起来,将包袱里的东西散乱的扔了一地。
“这位好汉,你要是再将东西还来,我可就要拉铃喊人了啊。”李风眠手放到铃绳之上威胁道。
“得得得。”那少年倒是笑了起来,“看你穿的衣冠楚楚,没想到居然如此寒酸,那“本大爷”还你便是。”
少年手一抛,故作惊讶道:“哎呀,手滑了,我可给你了啊,拜拜。”慌忙地向屋檐之后跑开了。
“哎!”李风眠眼看包袱就要掉到了池水中,一旁的雁童连忙冲上去想要接住包袱,忽有一把短柄菜刀从一旁直射而出,贯穿了包袱,直直的插进荷花池旁的树干里。
李风眠和雁童都是松了一口气,雁童忙去树旁,可是费了全身的力气都拔不出来,“呵呵,你这少年,倒是不如我们老年人。”从纵横贯穿的走廊中不知何时站着一脚踩木屐的老先生正叼着一根大烟斗吞云吐雾着。
李风眠转头一看,注意到了老者腰间的刀鞘,恭敬道:“刚刚原来是老先生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老者吐了一口云雾,露着一口黄牙笑道:“老家伙也就是来见见故人后,没想到恰好手一滑刀子就丢了出去,没伤到人就是好的了,无须客气。”说着,慢慢走到树边,将菜刀一把抽出插回了腰间刀鞘中,包袱应声落下。
雁童捡起包袱对着老人道:“老爷爷,你下次可不能乱丢这利器了,要是真伤到人,那可就不好了。”
老者转过身去,抖了抖烟斗上的烟尘,笑道:“还要多谢小朋友你提醒了。”
说完也转身准备离开,李风眠连忙喊道:“前辈,不若留下休息片刻,也让我好好道谢。”
老人背着身子边走边挥了挥烟杆,“不用了,想见的人见到了。”
“那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李风眠忙追问道。
“若过得了今晚,再问也不迟。”老者依旧没有回头,转过围廊离开了。
李风眠看着老者离开的方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旁的雁童将地上散乱的东西收回了包袱中,呈到李风眠身前道:“少爷,东西都在。”
李风眠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雁童可以去休息了,雁童却站在原地似是有话想说,李风眠这才注意到扭扭捏捏的雁童问道:“怎么,以前让你休息你都迫不及待,这回到有什么想说的了?”
“那个..少爷,我能去找我二弟玩吗?”雁童小声问道。
李风眠想了想挥了挥手道:“去吧,酉时开宴,记得在之前回来就行。”
“谢少爷。”雁童立刻惊喜的跑了出去。
看着雁童如此开心,李风眠也是笑了笑,好久没有看到雁童如此快活的模样了,这次带他出来还是正确的。
李风眠掸了掸包袱上的灰尘,奇怪的是包袱上不知何时染上了淡淡的幽香,李风眠摇了摇头,将包袱放到了屋中矮桌上,端坐在桌边闭目养神起来。
......
酉时,初春日落还是很早,家仆们已经在院中走道到处都点满了星星点点的荷叶花灯,李风眠这才睁开了双眼,“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练出一丝真气..哎,难道背上那一道伤疤,真的就阻断了我修行之路吗。”李风眠站在镜子前将衣衫脱下,镜中的背上居然有一道长约一臂,颜色黑红的伤疤,轻叹一声,李风眠又是将衣衫穿上,回头一看,幽暗处屋子一角雁童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蜷曲在一旁呼呼大睡。
李风眠笑了笑,将一旁的被子搬了过来,轻轻的为雁童盖上,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怎么,雁童迷迷糊糊的转醒过来,“嗯?少爷..你也醒了啊。”
“你这小呆瓜,我这是在冥想吐纳,何时是睡着了。”李风眠蹲在雁童身旁摸着他的小发髻笑了起来。
“少爷你又骗人,我回来的时候在你脸前挥手你都没反应的。”雁童坐了起来揉着眼睛。
李风眠笑着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和雁童解释。
“李公子,老爷让小人带两位前去赴宴。”门外侍从掌灯来到,跪坐在门边等待。
“走吧。”李风眠穿上靴子和雁童一起跟在侍从后面向宴厅走去,一路上高低回廊,若不是有侍从带着,自己还真不知身处何方,恰好在路上遇见了不少一同前去的武林人士,悟垣大师和了尘小和尚到也在其中,只是没看到段公子和武当叶明阳叔侄俩,雁童一看见了尘立刻就扑了上去,不知下午发生了什么,了尘居然对着雁童言听计从,乖乖的跟在雁童身后,雁童这半大的孩子真有一副做大哥的模样。
悟垣朝着李风眠作揖含笑,李风眠尴尬的笑了笑。
众人跟着侍从走进了一间华贵的三层建筑,牌匾上写着“极乐殿”三字,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金碧璀璨,耀眼无比。
一入殿内,两旁是龙凤呈祥,精雕相迎,顶上诸天神佛画像,瑶池歌舞真是奢华极乐无比,看的一众武林人士都是心声赞叹啧啧称奇。
一楼厅中除了一张翠玉雕饰的主座位列东首,其余的座位都是分在四窗侧围,侧围的桌上已经稀稀散散坐了一些武林人,一张巨大的檀木巨桌占着中央,木桌面上雕刻着各式神佛之象围坐一起,为东方的边缘,玉帝像端坐白玉台上显得威严无比,淡淡的干冰雾气从中慢慢散开,显得仙气逼人,流连忘返。
李风眠听的周围有人小声说道:“这孙大富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居然自比玉皇,真是好笑。”
对话之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风眠和雁童被安排在了二楼南面靠右的八仙方桌上,而悟垣大师和了尘则被带到了三层的北面靠围栏的桌边,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他们俩,只见了尘小和尚对着雁童做了一个鬼脸,雁童朝着了尘挥了挥小拳头,了尘立刻就泄气乖乖的坐在悟垣的身边。
二层对面,也有不少人已经入座,看的见叶明阳叔侄已经举杯喝起酒来,一旁的花云仍是冷冷的坐着闭着眼睛,旁边的桌子上,一群头戴礼冠,身披各式文生长袍的人正在据景敲碟,作起诗来,正是岳麓前来的众位文人儒生,王孝齐不知是不是作出了妙文正搂着身边一个眼青脸肿的男子笑得开怀,从面容依稀可以辨认的出是诸葛诗的模样,在他们的对桌坐着的是一群轻衫女侠,为首位坐着一个面相仁慈,眉心一点红的老妇人,正怒目看着脸肿的诸葛诗。
看的李风眠不禁莞尔一笑,还好这回听了爹的话出来走走,不然在人烟稀少的漠北可看不到这样风趣的景象,李风眠举起手中的茶杯刚要品味,一只枯手忽然担到了他的肩膀上,李风眠抬头一看了,一个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人正拍着自己,问道“小哥,这里可有空位。”
“有有,尚有六座。”李风眠连忙起身扶着老丈,只见老丈一摆手,身形一闪,身体噼里啪啦的发出怪响,驮着的背忽然挺直起来,枯手一抹脸,竟变成一张俊秀小生模样,从腰间取出一折扇,敲脚坐在了李风眠的身旁,把弄着自己的两鬓秀发,向李风眠靠了过来,轻声道:“小哥哥,你是看我刚才俊,还是现在俊。”李风眠一时尴尬不已,一旁的雁童看这一大男人居然如此扭捏,故作呕吐状,小生瞥了雁童一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用折扇捂着嘴娇笑道:“小孩子还真是不解大人风情。”
一旁又有俩人走来,指着小生对着身边人抱怨道:“鸢鸢,你看,幻面生这老家伙又在这里恶心人,安排我坐这家伙旁边,爷爷可受不了。”
一旁的人回道:“爷爷这也没办法啊,你就忍忍幻面生前辈吧,毕竟人家都安排了座位。”这声音如此耳熟,雁童和李风眠都是转过脸去,那人看见李风眠也惊了一跳,“是你!”
李风眠也惊得站了起来,同样指着那人道“是你!”来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前面偷自己包袱的少年,怎么这老者叫他鸢鸢?这也不似是男子的名字啊?李风眠细细打量,看的鸢鸢脸上一阵滚烫。
“怎么,鸢鸢你和这位公子认识吗?”老者挠了挠脖子问道。
“呵呵,这位俊公子怎么可能和小贼认识?你们这老贼小贼怎么会有认识的朋友。”幻面生扇了扇,嘲笑道。
“你这四不像,说谁呐?”老人抠了抠鼻子向幻面生弹了过去。
“你这老东西,真脏!”幻面生连忙躲开,反式就要相争,老人也不甘示弱,抬手做势,顿时剑拔弩张,还好一旁的侍者上前道:“两位大侠,老爷说了,极乐殿中享极乐,各位都是对抗元有功的志士,今夜只管享乐,禁止动武。”
两人这才收手,鸢鸢和他爷爷坐在雁童身边,幻面生则坐在李风眠身边,一时有些尴尬,好在老者又开口道:“公子,我刚刚没问完,你与我孙女相识?”
“见过一面。”原来这真是个女孩子,李风眠心中恍然。
“哦?不知公子觉得我孙女如何?”老人追问道。
“这个。”李风眠看着一脸通红坐在一旁的鸢鸢,不知怎么解释,难道说人家一见面就偷了自己的东西?想了一会儿回道,“鸢鸢姑娘呢...让晚辈一见就映像深刻。”是啊,一见面就偷了自己东西能不映像深刻吗。
可这话听在老者耳中意义却远要深远无比,忽然起身走到李风眠身边抓住李风眠的双手道:“公子啊,既然你和我孙女如此投缘,老夫就做主了,不如你娶了鸢鸢如何。”
鸢鸢羞怒道:“爷爷!”
李风眠一时没听明白,一旁的幻面生将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立刻伸手拦在了老者面前喊道:“盗天行,你这老不羞,哪有一见面就把自己孙女强行塞给别人的,你这..你这也太过分了,再说了,这俊小哥可是本帅哥先看上的,你休想!”
盗天行也是生气的揪着幻面生的衣领道:“你这死人妖给我闪开,公子啊,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快给老夫抱上大胖孙子就行了,想要什么嫁妆,老家伙我都能给你偷来。”
李风眠和鸢鸢都是尴尬不已,雁童拽了拽李风眠的衣角问道:“公子,什么叫嫁妆啊。”
鸢鸢脸上更是羞红,低头捏着衣边,李风眠敲了下雁童的头,“不该问的别问。”
“唉哟,不告诉我就不说嘛,又敲我干嘛”雁童小声嘀咕道,抬头无意间又瞥见了尘笑着指着自己,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二弟,大哥这就来找你“玩”。”说着便下座向三楼跑去,吓得了尘也赶紧离了座位,一旁的悟垣大师也没有阻拦他,此时他自己也是尴尬不已,对面坐的居然是合欢宗妖女柳幽儿,正一脸媚态的看着自己,只得运起菩提静心诀消除媚功。
雁童跑开后,李风眠和鸢鸢之间空了一块更显的尴尬。
一边的盗天行和幻面生碍于规定仍在互相对骂,大儒们还未开席就已经有了醉意,放声大歌,武当那一桌也是嘈杂异常,随着宾客来的越来越多,整个极乐之殿倒是显得如同市井一般,纷乱不已,唯一例外的就是诸葛诗,这时候正乖乖的揉着脸坐在座位上...
“老爷,你看这些市井之人,在这极乐殿还如此下俗,沈三更觉得老爷您和大明合作是正确的。”沈三和孙廉材站在殿外,沈三不由奉承道。
“那是,老爷我如此机智,怎么会做赔本买卖。”孙廉材笑了起来,更觉得自己英明神武。
忽然身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孙廉材大喊道:“是谁!是哪个杀千刀的偷袭本老爷!沈三!沈三快扶老爷我起来”
“老...老爷,是段公子。”沈三站在一旁回道。
“哦?哦!是大舅哥啊,我就说这脚力如此熟悉,柔中带刚一看就是高手才能踢得出来的。”孙廉材奋力翻了个身子站了起来,看见段恒又是一脸黑线的看着自己,段恒身后一蓄着络腮胡的豪放粗眉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段世弟,没想到你都做了大舅哥了,这等喜事,为何不通知大哥我啊!”
“萧大哥,你别听这家伙瞎说...对了,你是主持人,这都快过酉时了,你怎么还不进去。”段恒尴尬的朝着男子笑了笑,又向着孙廉材问道。
“这..这不是在等大舅哥你吗?既然大舅哥你来了,我马上就开宴。”孙廉材连忙解释道。
萧姓男子大笑,阔步向前走去,段恒瞪了孙廉材一眼,也是跟了上去。
孙廉材看着萧姓男子的背影问道,“沈三,你说这姓萧的究竟是谁啊,怎么能让大舅哥如此服软。”
“姓萧...老爷,您忘了,段公子祖上曾经和丐帮萧峰大侠,还有那灵鹫宫的虚宫主结过异姓兄弟?”沈三想了想回道。
“此人姓萧...哈哈哈,立大功了,沈三等下开宴之后你速速去钱塘军马驿通知胡将军。”
孙廉材和沈三都是笑了起来。
“走走,我们也该进去了。”孙廉材唤了一声,喘着粗气向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