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上,从那四个颤颤巍巍的护卫口中得知,自己女儿被人折磨致死的老夫人,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府上的太医拂背顺气、掐人中、喂醒魂汤之类的忙活半个时辰,才把老夫人救了回来回来。这老夫人一睁开眼,鼻涕眼泪一齐往外流,哭声喊声整个丞相府都听了个见。
在皇宫里和皇帝老儿商谈边疆政事的王大人,在听得随行侍从的禀告后,火急火燎的从皇宫里冲了出来。王承桅的胞弟王承槐是镇守皇宫大门的将军,听得自家侄女出事,够得上义气的派了一骑百号精兵跟了上去,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门外看热闹的,一见情势有些不对,便三三两两的离了去。到最后,衙门口也只有几个不怕死的乞丐还坐着,滴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这一群精兵。
几号人马从人群中挤开了一条道,那王承桅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直问这衙门老爷:“杀人者谁!”
堂内衙役俯首齐鸣:“见过王丞相!”
孟庆辉匆忙从堂上下来,提摆而跪,俯身高呼:“下官见过丞相大人!”
郎茗鑫是六级,从六级之上官职见官不跪的例律,郎茗鑫朝着王承桅一拱手,恭敬的道:“金部郎茗鑫见过王丞相!”
王承桅看了郎茗鑫一眼,没多说话,转而直接问孟庆辉:“本官问你,杀人者谁?”孟庆辉身子一抖,颤颤巍巍嗯道:“还……还没有查出……”那王承桅听言怒极,上前提起孟庆辉的领子,嗜血的眼神盯着后者:“没查出来?”孟庆辉哭丧着点头:“是……”
王承桅如扔小鸡一般扔开孟庆辉,难以想象这幅瘦弱的身子竟把孟庆辉这班肥硕之人掌玩于手。王承桅呵斥:“你这命官不必做了。”王承桅转身,目光扫视这班从“嫌疑人”,道:“这些人,在我女儿被杀凶手查出来之前,一个都不许放走!”
转身向着堂上而去,王承桅坐于“堂正”之处,至于那孟庆辉,一听自己被撤了官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被两个有眼价的衙役拖了下去。
所谓“堂正”,便是招待之席,主人公所坐的位置。假设宴席之上,这堂正便是这家主之位,堂副则是这家亲近之人,位于堂正两边,不过于双把手交椅,也就是四座。堂边一般都是些得手的下人丫鬟。至于堂下,都是客人之席,无所谓之,只是有头有脸的往堂正靠之。按四字分为“正座、袭座、仆位、宾座。”
王承桅一拍惊堂木,呵斥:“杀人者,谁!”
堂下无言,安静的跪着。气氛压抑的极为沉重,良久,这王承桅才再度开口:“贡蛛丝马迹者,若属实,重赏金,可离去!”
又过了良久,底下一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起身,朝着王承桅拱手一礼,脸上是无比谨慎:“大人此话可有分量?”
王承桅闻言愣了一瞬,忽然放声大笑:“你尽管说,不说别处,就在这中州,我王承桅所言的都是十足分量!”
那商人脸上隐有犹豫之色,王承桅了然,道:“你过来!”商人应声而去,俯于后者耳旁细语,莫约半盏茶的功夫,商人才后退一步,带着一头的细汗朝着王承桅拱手,委身退去,直出衙门,无人阻拦!
那王承桅目光再度环视,最后停在了雨明…更准确的说,是金的身上,伸手一指:“你,抬起头来!”金抬起头,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
自这姓王的看向他的一瞬间,金便知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只是飞来横祸,甚是无奈。“大人,何事?”
“本官问你,与我女儿在船上起冲突者,可是你?”
金自知当时住于雅箱的人都知道那一幕,否认也无济于事,便大方承认:“正是!”
那王承桅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一止,如狼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住金,拍案而起,一双手指竟是嵌入了这实木桌面儿:“本官再问你,我女儿之死,与你有关?”
金面不改色:“无关!”
话落,一股近乎实质性的杀死直扑堂下,有些武功底子的人包括雨明在内,无不双目骇然——
这王承桅一身武功竟已踏入朱雀之境!
王承桅再度问道:“再说一遍,我女儿之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一旁的雨明,体内焚天决已经开始运转,焚天灵气汇于全身,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金再度开口:“无关!”
话落,王承桅以迅雷之势抽出身旁兵卒腰间之剑,下一秒,王承桅的便身形瞬间消失于堂正位置。雨明从王承桅抽剑开始,便打起了十足的警惕,见前者消失,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当下,灵气汇于双掌结成印决,口中默念:“庑羌呏蒧八浮罗蝶灵仙!”
这句口诀便是那修真界女子留给雨明的口诀,这句口诀可以引动同样是那女子,留给雨明的那块玉牌内的灵力,不过能够引动的灵力只会是雨明身体承受的极限。
一股对雨明来说是庞大的灵气流入其四肢百骸,雨明身随心动,便拦在金的面前双掌探出,恰好接下了到来的王承桅这必杀一剑!
王承桅的内力与雨明的内力相互交织,一时间竟然不分上下,隐隐还有压过王承桅的一头的趋势。两息之后,二人因内力反震同时被震退,王承桅提剑连退六七步,才稳下身形,体内血气翻涌,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
雨明则是撞入了金的怀中,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滑落,精致的小脸上血色淡了了几分,目光还是盯着王承桅,体内的灵气依然在流动。
那边满心惊骇的是王承桅,而这边满心惊骇的,却是金!刚刚那一瞬间,雨明的气场直逼朱雀初期,隐隐还有超过之势,然而此时却又回到了白羽初期的地步。
老爷,雨明少爷真乃是我房家的盛星,但这盛星,正因为太过耀眼,所以才更容易找来灾祸,磨难不断啊……
王承桅收敛心神,剑指二人,沉喝:“把他二人拿下!”
一众精兵得令,一拥而上。突然,一道不起眼的身影拦在二人面前,少年般模样的人脸上,是大户人家孩子才有的神采:“住手!”
王承桅看清来人长相,差点一颗心儿从嘴里跳了出来,慌忙出声:“停!”
其他人都已停住,而冲在前的两人已然刹不住手脚,眼看着锋利的枪尖便要刺入这人的身上,却见这人双手印决快速变幻,终成一掌:
【龙游掌】
只见少年委身避开枪尖,双掌探出,靠前的二人便被两道掌劲震飞出去,若不是铠甲护着,恐怕得吐好几口血!
他怎会在这里?
不理会这一众精兵,王承桅独步上前,在这矮小的人面前提摆而跪,呼曰:“微臣参见六皇子殿下!”
在场的人闻言全数愣住,下一刻又很快的反应过来,齐声高呼:“参见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楚炎翼,字凤鸣,今年十三周岁。楚凤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可以说是几乎到了偏袒的地步,也招致六皇子在宫中树敌颇多。
这六皇子凤鸣,正是那日被骗喝的烂醉,被雨明救下的少年!
楚凤鸣轻咳一声,有模有样的道:“免礼平身!”众人再度高呼:“谢殿下!”
王承桅起身,对这六皇子是一脸的笑意,心里却在思量着这六皇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并且还是这幅磕碜装扮。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莫约三息,楚凤鸣打破尴尬气氛,对王承桅道:“王丞相,以你和我父皇的关系来说,我该唤你一声王伯伯……”王承桅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楚凤鸣却是继续说道:“王伯伯可否听凤鸣几句言语,就怕拙劣笑话失了礼数,可否?”
王承桅忙道,殿下尽管说便可。
已经起身的雨明心中暗道,这小皇子人小鬼大,说起场面话来竟然也是一套一套的。
同时,也有些替那些皇宫里的孩子感觉可悲。
“凤鸣可以担保,杀人凶手不是这二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真是这二人,王伯伯大可以拉着凤鸣一起问罪!”王承桅闻言,只好应声道是。
楚凤鸣转过身,对这一众船客道:“不知诸位可还记得,一位叫蓝齐名的人!”众人闻言都点头,记得!
楚凤鸣继续道:“今日在场的,本应该有他,可他却不在堂下,凤鸣倒不是觉得他是凶手,但他此时销声匿迹,的确是有些令人作疑了!”
雨明知晓在众人下船时,那趁乱落跑的蓝齐名,但却未多曾在意。
也不管是或不是,就眼前来看,这小皇子今日是铁了心要给他解围了。
王承桅是聪明人,也不管楚凤鸣话里是不是有这层意思,依然是派了兵马带上几个愿意指认的船客追了出去,至于能不能抓到,肯定是不能了。
这几只三脚猫,过去还不够那人一脚踹的。
不过说起来,若要说少人,还少两人。
一个是那同样替雨明解了围的羊面书生,另一个则是那跑船的阿十!
不过,护短的王丞相也不是容易打发的人,临行前,直着腰板,目光俯视,半客气半威胁的对雨明说了句:“本官今日有些火上头了,还望小公子不要见怪……若小公子有何关于我女儿被杀一事的想法,大可以来丞相府。”最后一句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是你若有不服,大可以来丞相府找场子,本官不惧。
雨明自然清楚这话中别意,不过就当下来看,与这正九级丞相树敌不是明智之举,毕竟这里也是人家的地盘,若是在北城,我管你劳什子烂丞相。
稚气未脱的脸上客气一笑,拱手:“草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说二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心里都有各自的忌惮。
雨明心里想着,这王承桅能够如此自然的压下女儿被杀的滔天杀意,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能混到丞相位置的,没点手段心性也绝对驾驭不住。再不说他的朱雀实力了!
王承桅则是心里想着,此子心智过人,加之之前与自己所差不多的实力,绝不可能只是普通人家的后代。更何况,这六皇子显然认识二人,恐怕身份更加不普通,冒然结仇不是明智之选。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族,能培养出这般的怪物?
最后,这场算得上闹剧的事情总算是了结了,王承桅为了避免遭人口舌,亲自留下善后,而楚凤鸣则拉住雨明的手,悄摸儿溜了出去,然而没走多远,迎面走来七个以红衣太监为首的宫女太监们,楚凤鸣见状一阵头大,硬生生的扯出了个笑脸:“杨公公好啊……”
那红衣太监上前几步,委身行礼:“奴才见过六殿下,六殿下洪福齐天!”
宫里的太监分甲乙丙丁四个级别。
丁字号的,都是一些刚入门的小太监,身着朴素青衣,平常在太监院里也就干干打杂的活儿,要是眼价好的被哪个贵人相中,也就平步青云了。
丙字号的,一般都是干出了些名堂、或是服侍哪个贵人小姐的,他们身着锦缎青衣、系一白云腰带,级别同正一级。
已字号的,都是服侍如皇后、皇太后、贵妃或是皇子之类的,身着锦缎红衣、系一红底白云腰带,级别同正三级。
甲字号的,只能是皇上钦点的贴身人,一般都是些懂事故有些门道的老太监,身着锦缎红衣、系一红底雕金流云腰带,级别同正五品。
这杨公公名为杨太青,是宫里德贵妃的掌事太监,乙字号。能力不俗,但吃亏在不太会给人笑脸,若非偶然,怕现在过得也是凄惨。
楚凤鸣呵呵的笑到:“杨公公,此时前来是有何事?”杨太青清淡的道:“奉皇上与贵妃之命,请殿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