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周国都,水榭楼台星罗棋布,亭台楼阁如烟似雨,编织成当今最繁华最伟大的城池。
厚重的城墙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大秦剑,韩国弓,东夷刀……一个个在历史上象征着杀戮与鲜血的利器都在这古老的城墙上抹下了自己的痕迹,构成了这座雄城独一无二的标志。
而在二十多年前这座城墙上发生的战斗也为这堵墙添上了一些新的痕迹,或许对于城墙本身来讲这根本称不上是战斗,只不过是一些蚂蚁互相砍杀的故事,远比不上东夷人的猎刀,更别说老秦人似乎能把天穹撕裂的壮烈杀气。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很小很小的战斗,小到没在历史上留下一点墨痕便隐入黑暗中,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从某些意义来讲,这场战斗又很大,因为就是在那个夜晚,当今最强大的国家换了主人,秦王姬如意改名姬发,坐上了那个椅子,改元天启!
大殿上,气氛十分诡异,大臣们眼观地鼻观心,高台上的那个身影还在颤抖着,刚刚的咆哮仿佛还在大殿里回荡,天威震怒,如同山崩海啸,此时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男子站在大殿中央,显得那么渺小孤单。
那男子脸色苍白,嘴唇微颤,似是没有想到竟会如此,自己只是为西路军求赏,西路军镇守边陲,一向悍勇,但朝廷上下似乎都忘了有这么一支军队,平时粮饷便一直缺斤短两,如今立了大功,斩敌三千,赏赐却迟迟没有下达。如此不公势必会导致军心动摇,酿成大祸。
那个颤抖的身影便是姬发,紫服男子是他的侄儿武功郡王姬德芳,大殿里一片安静,言官们一个个闭上了嘴巴,没有人敢参与这位叔侄的对话。
只见姬发缓缓坐了下来,面寒似铁,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说道:”等你自己当了皇帝,再赏赐他们不迟。”
整个大殿都仿佛冷了下来,冷汗不知打湿了多少衣衫。
散朝后,不同于往日的喧闹,大臣们鱼贯而出,不时回头看看那个紫色的身影,唯恐避之而不及。
“仲方,你刚刚为何要拦我,西路军之事我也早有耳闻,满朝公卿竟无一人明理吗?”一个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官员愤愤不平道,两道如剑般的浓眉似要斩碎一切不公。
“执言兄慎言啊,你初来洛阳不知道此事的严重,圣上一直有心病啊,而三年前的星象也意指……”一个愁眉苦脸的男子喋喋不休道,这人便是当今国师张天师的高徒木祈星,说到国师便不得不提到一个传承不知多少年的组织,星月阁。据说当人们第一次仰望星空的时候就有了星月阁,这是由一群强大术士所组成的联盟,旨在顺应天命,悟道长生。而能得到“小天机”木真人的只言片语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
可显然陆执言并不这么想,不耐烦道:“你话这么多,算命的时候会不会赔死啊,走,喝酒去,今天小爷我心烦。”
木祈星皱了皱很皱的眉头,本想向这位朋友好好讲讲自己不会赔的,自己可是……可突然面色巨变,一脸肃穆,一双眼睛仿佛蕴涵无数星辰与智慧,似能看破这虚空,右手迅速地掐动着,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沧桑与威严。
对面的陆执言一愣,面色古怪道:“虽然已经见过两次,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卖相甚佳啊,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这样子算命能骗很多钱吧,哈哈。“
木祈星陡然一变,又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脸神秘道:“那是,今天恐怕要下雪了,喝酒忘忧啊。”说着悄悄把左手指尖掐破的血迹抹掉,轻轻叹了口气。
远在万里外的一片山林间,两名消瘦的老者在溪边对弈,突然间风起云涌,一名老者喃喃自语:“还是开始了,天机混淆,乾坤倒转。”黑棋落子,天发杀机,龙蛇乱舞。
……
姬德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那一个个字如同诛心利刃刺入胸膛,“自己还不够忍让吗,我从来没有想去争可自从那个孩子的诞生,皇叔变得越来越陌生,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竟会突然暴毙,捧日军指挥使牛兴组因谋逆被当场格杀,而二叔火速入宫,母后出观为尼,自此难见。之后二叔将我接入宫中亲自教导,还说我是未来的天子,要常怀仁德之心,我也就把那些怀疑深深埋在了心里。可牛叔怎会谋反,还有文相告老,西路军的边缘化,再到今日的诛心之语……”
往日种种纷纷翻上心头,姬德芳不得不相信自己刻意遗忘的猜测,”是了,那个孩子越来越大,自己这个“太子”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只恨此生怯懦,不愿不敢,父皇,孩儿对不起你。“
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带着自己围猎,驰骋于山林之间,纵情欢笑。
“原来自那以后自己从未真正的快乐,努力扮演一个贤王,扮演一个好侄儿,可却不知道又有多少次夜中惊醒,寄人篱下活的感觉就是这样吗。不,我不要佑儿在过这样的日子,好皇叔,你不是想着我死吗,我来帮你动手。“
姬德芳站起身来,望了望天空,提起笔,写下最后一道奏章,喝下了桌上的毒酒,摆了摆衣冠,向西而坐,望向一个无法再见的身影。
姬发看着手里的奏章不觉涕泪两行,”侄儿,你怎么这么傻,我只是吓吓你啊,天亡我,天亡我!!“
“你放心,我会让姬昌佑做一个太平王爷的。何况你已经死了呢,我的好侄儿”姬发在心中默念。
第二日,举城裹素,万名哀恸,沿街相送,向这位贤王表达着自己的敬意,没有人注意到一队人马的悄然离开。
洛阳城里李记面馆中一只鸽子飞向了天空,不知是要向谁述说这满城的哀痛。
襄阳王姬昌佑于通元三年离都前往封地,不得诏令永不回京。
天上渐渐飘起了雪花,倒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