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经历人生的两次失败,让他下定决心要刻苦修炼:以后每天,玩厚土坡限制车辆行驶的单杠时,都要多做十个引体向上!
十个啊,不少了,你知道这要占用多少秒玩的时间吗——起码,对于贪玩的人来说,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
不管怎么说,颜非是没脸再去找黄将说什么单挑、入伙之类的话了,他自己都觉得没资格。
不太甘心,还不能采取主动,就好像陷入了死局。
然而,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几天后,黄将主动找了颜非。
他开心极了,拿着把全新的玩具手枪给颜非得瑟,不停地上膛、瞄准,还兴奋的说着:“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怎么样,酷吧!和真枪好像,城里的东西就是好。对了,要不要打枪战,你赢的话,我就答应你单挑。”
颜非看到了重新找回面子的希望,毫不犹豫道:“好,你等我。”
带着一股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颜非冲到了家里,和母亲要买玩具枪的钱。
在那个八毛钱能买一个炖羊蹄的年代里,五块钱的玩具枪是何等奢侈,即便附赠的两包bb弹。
“妈,我想买把玩具枪。”
“一天不好好学就知道耍…心往哪用…买什么了…你哥哥的玩具不够你耍?正让你学你屁也…你考那点分…你还有脸……那个什么,玩具枪要多少钱?”
“五块。”
“什么?玩什么玩…打到人咋办…你长本事了啊…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学习上不见你这么上心…这么大的人了…你看看人家…”
“人家都有枪了!”
“你个混账小子…好的不比…成天到晚就知道玩…那东西有什么用了…”
半个小时后,颜非出来了,擦了把头上的汗,满脸苦涩的看着手里的五毛钱。但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拿了把小刀兴冲冲地到郊区转悠——当然,不是打劫,是准备弄个树杈做弹弓。
走了三四里路,看了几百棵树,总算是弄到一个满意树杈。
剩下的就比较简单了,剪了只家里的烂皮鞋,找上几根细铁丝,再买四根长皮筋,一顿做工,弹弓基本成了,但要完美的话,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用剩余的一毛钱买跟冰棍,边吃边欣赏一番。
第二天,颜非与黄将相视一笑,各退五十米开始枪战。(危险游戏请勿模仿)
不打头部,中弹者输。
两人战术一样,边打边跑,一路从沧水巷打到前院,又从前院打到街底,一直到后院,还是没分出胜负。
颜非躲在大灶台下,黄将借东北角的墙体掩护,相距三十米左右。两人互瞄了一眼,同时缩回,然后下一刻同时出击。
“砰”一声,异常响亮,bb弹打空了,颜非的石头却是打到了黄将的枪上,上膛夹裂开的同时,枪也掉在了地上,“咔嚓”一下,弹簧飞起,枪管也摔断了。
“我赢了,我赢了,哈哈!”颜非兴奋跑过去,还没来及说“单挑”的事,便见黄将哭了起来。
板砖砸头都不眨眼,那么硬的人居然会哭,而且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哇呜…我妈给我买的第一个玩具…坏了,坏了…你是嫉妒我的枪是不?”
颜非本想装逼,但似乎不太合适,便说了实话:“我瞄的是腿……你看弹弓比枪厉害多了,你别哭了,我把弹弓赔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我的枪!”一把甩开颜非的手,黄将哭着跑回了家里。
颜非沉默了半天,看着手中的弹弓,突然亲了一口踹到怀里:“宝贝,还是你厉害!”随即,复杂地望着地上的“残骸”,全捡了回去。
将“证据”摆好,如实向母亲说了一下枪战情况后,不出所料的挨了一个小时的骂,屁股也被踢了几脚,但是最后,华芸还是把钱递到了颜非手里:“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要赔,你给买个一样的,记得道歉。”
忍辱负重啊!
早在开骂的第三分钟,他就开始哭了,此刻再次流泪——是被自己感动的。
然而,当一把一模一样的玩具枪摆在黄将面前时,他竟没有一丝丝开心,说了一句“我就要我的枪”后,不再理会颜非。
颜非怒了,憋着一口恶气丢下三个字离去:你!等!着!
回到家里,直接找出扳手、钳子和螺丝刀——是用来对付枪的,虽然很想把它们用在黄将身上。
整整研究了三天,终于搞懂了组装,接着,颜非把新枪零件补给烂枪,又把那个上膛夹用“哥俩好”仔细地粘好,大功告成。
天色正好,又是周末的两点,颜非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从前窗看了一眼刚准备喊人,心却凉了一半:屋子里空空的,只剩下两张干床板。
“吱呀”一声,门开了,黄将和他母亲走了出来。
“你朋友?”黄将母亲有些诧异,但黄将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
颜非愣了半响,道:“搬家了?”
“恩。”黄将吭了一声,拉着母亲便走。
“等等!”本来想戏耍一下他,显然不是时候,也没了心情。颜非直接将背后的枪丢了过去,淡淡道:“你的枪。”
黄将一手接住,翻来覆去地看着,除了上膛夹有些瑕疵,其他的都还好。
“咔咔”上膛,对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枪,bb弹虽说是塑料的,打到人还挺疼的。看着手臂的那点红印,黄将却是很开心的笑了,接着便把枪交给母亲,说道:“妈,你先到街底等我一下。”
“你不是说枪丢了吗?”他母亲问了一句,又看了眼颜非,笑了笑走了:“尽量快些。”
荒僻的后院再次剩下两个人。
黄将突然道:“你很想和我打吗?”
“本来想赢了你,让你心服口服地当我‘小弟’陪我们一起玩的,可是你都要走了,唉。”颜非有些郁闷。
黄将笑着问道:“那你还打不打?”
颜非沉默了几秒,遽然抬头道:“打!”
两人都笑了,黄将再次蹲出一个马步的样子,伸出一只右手,化拳为掌,淡淡道:“让你一只手。”见颜非脸色不对,继续道:“村里的一位老爷爷教过我硬气功,不是吹,很厉害!”
“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颜非自然不服,抡起双拳就是一顿乱舞,左右、左右、左右……像是一台逐渐提速的发动机,到最后,那拳速快得连自己都眼花了。
“啪啪”之声不绝,黄将居然真的用一只手全部挡住了。
上次他站着不动让打的时候,颜非就觉得比一般人硬很多,这次感觉尤为强烈,像是打在包着人肉的铁上一般。
双臂的疼痛加剧,更有一种火辣辣烧痛感,颜非连忙换招,跳起来一个大力剪刀腿,还是被轻松挡下,落地后有些不稳,身体前倾也不再理会,趁着惯性右拳再次出击。
只见黄将的手轻轻向左一拨,将拳推到一旁,然后顺势一个翻腕随意地向前一推,正中颜非前胸。
颜非本来就没了平衡,更没想到那随手的一下能有那么大力量,整个人“倒栽葱”滚了一圈,再站起来的时候,已变得灰头土脸,好像所有的内心世界都可以从脸上看出来一样。
“服不服?”
“不服!”
黄将问道:“再来?”
颜非握着拳举到头顶,随即松开,很自然地摆弄起发型,淡淡道:“看在你要走的份上,今天就饶过你吧。”
黄将努力忍住笑的表情,起码不能笑出声,真的不能,他怕颜非再跑了。
身为一个老大,颜非好累,他真的明白了那句话的真谛: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
静静地歇了一会,颜非问道:“你怎么到禹城来的?”
黄将神色里有些黯然,道:“因为村长的儿子欺负我,我一不小心把他打残废了,然后,房子都给赔了,爸爸又走了,村里的人也开始排挤我和我妈,妈妈说禹城近,赚钱机会也多。”
“为什么又要走,搬去哪?”
“不知道。”
“好吧,换个难度低的,你为什么一直不和别人玩?”
“虽然你不太一样,但我感觉,城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乡下的,我也不需要。”
颜非默然,打残村长儿子那件事肯定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黄将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城里的”
“是啊!”
“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不起我?”
“城里人就一定看不起你?”颜非顿时来气,人与人之间交心,他觉得他做到了,也问心无愧,可黄将居然问出这种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真的心好累,当下,脸色一变,冷然道:“老子就是看不起,看不起你这副孬样,玻璃渣渣一样的心,谁侮.辱你了?就是觉得所有人都针对你是不是,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他们都没时间去看不起你。只有我有,我今天特别挑出时间来看不起你,现在好了,你可以滚了!”
黄将不语,脸上阴晴反复,双眼通红,异常吓人,良久,握紧拳头边走边道:“你骂的很好,让我决定了一些事情!”
颜非迎面挺胸,神情凛然,争锋相对,心里却是有点虚,暗道:“不是要打死我吧?”
擦肩而过,他径直走到大灶台的烟囱那,一拳打出。
一阵石块的倒塌声,烟囱短了一截,被打中的青石砖直接成了两半。他吹了口拳上的灰土,淡淡地道:“我接受你的看不起,而且,非常感谢。所以,我也要骂你一句,你太弱,不好玩!”
“尼玛……等你很久了。”
一直用鄙视加不爽的眼神送他离开,确定他已经走远后,颜非开始绕着那烟囱转悠,念叨道:“在我面前装?不想拆穿你而已。”
找到一处凹着最薄弱的地方,也是一拳打出。
烟囱晃了几下似乎没事,却是传出一声惨叫:“哎哟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