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虽坚实,却也十分老旧,能够借力的地方实在太多,魏小鱼有佛影无踪这种高深轻功步法,这种类似后世攀岩的运动实在是轻松。
很快,他翻身跃入塔楼,想找刚才那个守城兵算账,脚一落地还没有站稳,黑暗中忽然闪出一把明晃晃钢刀,朝他砍了过来。
魏小鱼将身子低伏飞快地向前一冲,魔影无踪的脚法以正和快为法诀,转身,俯冲,飞跃,后退都有一种威猛的气势,只一招就躲过了劈来的刀风。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空中,雕鸮的红影依旧伴着明月高高的悬在天上,他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夜闯我城门禁地。”
忽然,有人大喝一声,魏小鱼身后的刀风再起,而身前也闪出一人,举起狼牙棒就砸了下来。
遭遇突袭,一道罡气从魏小鱼身上弹出,就见他身子一旋,伸手捏住后面劈来的刀背,轻轻一举夹住砸来的狼牙棒,正要说话,却见城墙上一人白衣飘飘,身形潇洒,满弓搭着三支雁翎箭,对准了自己身上三处要害。
魏小鱼大声喝道:“不要!”
那白衣人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红影径直朝他扑来,听到魏小鱼的叫声,极速地拍打着翅膀重新悬停在了空中。
“咦,这鸟你认识?”白衣武士笑道。
魏小鱼笑道:“不太熟!”
狼牙棒被身前那人收回,身后那人也轻轻抽回钢刀,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四个人忽然响起了笑声,城头数十支火把同时燃起,站在魏小鱼身后的那少年正是赤牛头程宇,另外两人正是雷横和宁婴。
笑声一起,城门上的杀气顿时消失,天上的雕鸮有些不明觉厉,哀戚戚地叫了几声,振翅飞走了。
魏小鱼呆楞在那里,瞧着这三人不知该愤怒还是该欢喜,作为父亲魏巡天的三名亲卫,每次见面都要被他们戏耍一番,调侃一下他的武功。
普善大师教他的虽然都是最上乘的佛门秘籍,拳法却是从最基础的开始,魏小鱼能够应敌的还是家传的魏家刀法。
以大师的意思,魏小鱼能学这两部绝世神功已经就够了,至于那些杀伤性很大的武功他是不打算教的。
“修佛之人为人方便,武功能够自保已然足够,以前不能教你,是怕你堕入魔途,如今不教你,是怕你日后多造杀孽。如果你能随我皈依慈恩寺,那就另当别论了。”
魏小鱼每次卖萌央告,普善大师都是以这种不太真诚的理由搪塞他。
让他无奈的是,魏小鱼的内功心法太过高大上,与父亲魏巡天修习的截然不同,除了这套刀法,涉及内息的拳脚掌法竟然都不能学。
魏小鱼很不情愿地向三人供一拱手,道:“原来是三位哥哥,你们下手也太狠了些。”
“你可是慈恩寺的高足,我们不狠一点哪里有机会制住你?”程宇带着酸意调侃道。
宁婴被那雕鸮差点扑中,心有余悸地问道:“那扁毛畜生似乎对你情有独钟,你可认得这鸟?”
“我刚刚和那大鸟培养出一点点感情,现在被你们吓一吓,只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魏小鱼从立即顺杆爬着将大鸟飞走的事赖了过来。
回望一眼,雕鸮老早就消失在黑暗中,魏小鱼心里终究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雕鸮刚才扑向宁婴毕竟是对自己有维护的意思,要想将这份缘分更进一步,也只能假以时日了。
四个人重新回到城门营房中,桌上有酒,盘中有肉,魏小鱼看一眼桌上那张地图。
“你们在研究刺客动向?”魏小鱼将地图拿在手里,问道。
“闲来无事,拿过来看一看。”宁婴点头说道:“刺客又在活动,已经越过黄河,这两天临濮和鄄城都有名儒大贤被刺。”
魏小鱼吃了一惊,说道:“那岂不是离我们不远了?”
雷横将杯中酒一口而干,骂道:“惧他干啥?拉开架势就是干!我一棒子下去将他脑壳敲成齑粉。”
“雷子不可大意。”宁婴向来沉稳,摇摇头说道。“这些刺客行事诡异,下手又十分狠辣,每次出手都有计划,绝不是普通的杀手。”
“那又怎样?杀得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若有胆子来我面前走一趟瞧瞧!我保证将他们的狗命都留下来。”程宇也十分不屑地接口道。
“你还在生父帅的气?”魏小鱼见程宇脸色难看,问道。
程宇吃了一惊,说道:“你个臭泥鳅怎么这么说?虽然你是将军的儿子,我待将军的心可不比你差。”
宁婴却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橙子,这一阵子你的状态实在不让人省心,将军让你守城门还不是因为你这脾气?令狐营那个四虎虽然可憎,你这暴脾气一发作,叫将军如何立足?有理也变得无话可说。”
雷横却不以为然,支持程宇道:“将军再怎么责罚,我们都没有半点怨言,他令狐营一个副将何德何能竟敢骑到陵城军头上拉屎,这口气受的实在气闷。”
魏小鱼沉默不语。
雷横心直口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冷归南被小鱼一顿狠揍,这似乎冯报国是这龟儿子的亲舅舅,自然要出头找回来,将军要我们忍,心里自然有他的算计,你们跟着将军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都不明白?”
魏小鱼眼睛看向程宇,只见程宇将眼神移开,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喝了三杯,房间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雷横觉察出自己失言,讪讪地问魏小鱼道:“将军到底怎么想的?”
魏小鱼看他一眼,说道:“父亲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从不谈论公事。”
宁婴问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魏小鱼却将眼睛盯向了桌上的地图,反问道:“父亲戍边十几年,如今当了这个将军,你们觉得公平吗?”
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魏巡天十几年戍边生涯中,他带的那支队伍一直像把尖刀一样,每一次战斗,都直击敌人要害,拳拳到位,同级将军都在朝堂上有了升迁,唯独他回归家乡做了一个小城的左都尉。
“要说委屈,人活在世上哪一个没有些委屈,如果因为一时的气恼就想不开,还怎么和敌人斗狠?”魏小鱼一把将程宇手中的酒杯抢了过来,语气凌然,虽然这房间里他的年龄最小,却嫣然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魏小鱼骂着别人,心里却也不是滋味?心道:老子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上,先就修了十几年佛,我特么和谁抱怨过?
他指着地图说道:“刺客如此猖狂,背后一定有人在筹谋什么。军中之事终究是关起门来的家事,我猜父亲一定是探知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没准就和这刺客有关,橙子哥把守北门,实在是要紧得很,千万不要学了张飞,饮酒误事。”
雷横是个实心汉子,一向是跟着道理走,谁有理他就跟着谁,此时,竟然也对着程宇骂道:“小子,我看这臭小鱼儿说的有理,你也该振作起来。”
程宇白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鄙视,说道:“雷子哥的狼牙棒最是硬气,没想到嘴巴里那根口条却也忒软了,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吹得人直冒冷汗。”
四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宁婴喊来一个兵丁将一桌残羹剩饭撤了,重新将那张地图铺开,指着地图上几个画了红圈的地方,说道:“刺客从北向南,忽东忽西,看似漫无目的,如果将这些地域连接起来,刚好是带兵南下最好的路线,只怕那个威震八方的镇北侯有了异心。”
雷横将一根牙签用手一砸,直愣愣戳进桌子,刚好立在陵城的位置,骂道:“老子一根大棒子立在此处,有多少他娘的刺客我都给他日翻了过去。”
程宇本就不是生自己人气的汉子,此时得到开解又喝过酒,心里敞亮起来,问道:“天朝国威赫赫,南境和西面能够战斗的加起来也足有百万之众,文官武将吐口唾沫都可以将这个镇北侯淹死,何况刺客唯利是图,别不是我们想多了。”
魏小鱼知道,若是按前世的正史,此时应该是唐玄宗的天宝年,安史之乱的前夕,可这个大周奇怪,武则天退位后,继位者改了武姓,国号未变,现在对于镇北侯到底会不会反也有些拿不准了。
三人面带疑问向他看过来,他想了半晌,才说道:“我看也不用挣,不管背后有没有阴谋阳谋,这刺客终究是一个祸患,临濮离我们只有百里,军中眼线肯定是有的,在等两天也就明白了。”
“以不变应万变!”宁婴反应很快,击掌叫好道。
雷横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怎么听着,这臭泥鳅说了等于白说?”
魏小鱼也不禁翻了一下白眼,老子这么深刻的道理,岂是你这莽汉能听懂的?心里却也暗暗感觉到世事变化的似乎太快了,也许在这个平行宇宙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改变了历史运行的轨迹,可没有安史之乱,依照如今的朝局内忧外患实在是不少,难保没有边疆大吏没有二心。
他满含愧疚地看向程宇,程宇此时表情平静,默不作声地继续盯着地图仔细地研究着,如同一个三好学生。
就在这时,有兵丁上来将火把熄了,原来天早已经亮了,一轮火红的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种感觉只有熬夜写稿的人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