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暴戾的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咆哮。
浓重血腥气很快被落雪掩埋,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洁白如初,只留下歪脖树上的三个无头死尸已经被冻得僵直,被寒风一吹,“砰砰砰”相互撞击着。
馆驿中的人受了半夜惊吓再也无法入睡,那些小气的小商贩已经暗下决心,到了明天不要说五十两银子,就是五百两银子也要第一个渡河,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
最后神奇地爆发后,魏小鱼腹中的疼痛和麻痹的左臂竟然瞬间恢复,他暗自纳罕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思索,活着已经足够了,我他妈的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只是内心里因为疯狂复仇带来的快感让他觉得有些后怕,这种违背他内心的感觉就是佛法中拼力摒弃的贪嗔痴,若不强加干涉就会让人上瘾,以往熟悉的佛门矜持和对这个世界平和的心境固然无法保证,就是对情绪的适当节制也会变得毫无力道。
他试着运功调息,一个大周天和三个小周天后,那些被吞噬的罡气才终于回来了,只是那股游走在奇经八脉中不安定的力量似乎也跟着变强了很多,为了压抑体内不断激荡的真气,他继续盘膝在雪中又默念了三遍清心经才稍稍的稳住了心神,可脑海里依旧空荡荡的,四周的景物始终有些不真实。
虬髯大汉留下一个麻布包,魏小鱼随手在里面翻看,除了十几两碎银子和少许驿券,就剩下一块青铜牌符和一封被血浸透的官信,能够值钱的怕是要数一方绝美的玉璧,温润光泽,十分的耐看。
其中,最让他欢喜的是一个油纸包,左一层右一层包着一块上好的瘦牛肉,咬上一口虽然有些许冰屑,滑嫩的肉质夹裹着浓浓的汁水还是让人心情舒畅了许多。
一边大快朵颐,魏小鱼一边翻看着包里的物件。
他先将那块完美的玉璧仔细地放入怀中,才拿起那块破旧的青铜牌符,符面锈迹斑斑,看上去尽是岁月的痕迹,只是上面那些被虫子爬过的银亮痕迹似曾相识,似乎和那次古墓甬道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端详了半天,忽然发现铜牌间有个细小的缝隙,急忙取出小刀用力一撬,铜牌碎裂,露出一小块金箔,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密的小字。
他借着月光将那方小小的金箔看了半天却还是毫无头绪,也就摇摇头装入怀中,打算过了这一阵拿去当铺换些银子。
包袱中那封信已经被血渍污染的十分厉害,拿在手中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辩出来,正要伸手撕扯,就见封漆竟然没有被彻底毁掉,还隐隐约约能够辩出是一个“安”字。
“安鬼仇?”魏小鱼瞧一眼安鬼仇的烂头,摇摇头,感觉这小子绝不会有什么朱漆印信。“难道是安禄山?”
说实话,自从他来到这一世,还就知道大唐会有一个不太安分的安禄山姓“安”。
他思索片刻,感觉这个“安”字是一个线索,便将信在一旁的死尸上擦拭干净,才丢进自己的背囊收了起来。
将一切收拾好,忽然土地庙方向升起一支烟花,在天空中猝然绽放,银色亮光中泛着青色。烟花消逝,魏小鱼忽然觉得身边一暗,抬眼瞧向馆驿,只见内堂的灯火已经熄灭,影影绰绰还有人从门缝和窗棂间向这边窥探。
他调皮的伸出舌头接了几朵雪花,一股清凉从舌尖传遍全身,将牛肉的油腻感压住,正要回身进入馆驿,没想到馆驿中那些好奇的人突然转了心性,黑暗中关门的关门,封窗的封窗,咯吱声响个不绝。
“靠!”魏小鱼被气得一愣,心想这帮人也真是市侩。
正寻思间,肩膀上的红孩子忽然振翅飞起,悬停在空中凄厉的鸣叫起来,魏小鱼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黑衣人正押着那名老乞丐向这边走来,看来因为自己内息的激荡,竟然五识受到影响,对身边的危险竟丝毫没有察觉。
魏小鱼一跃身形,没想到自己跳得竟然比预想高了一丈有余,他心中吃了一惊,忙凝住心神悄无声息的落在树干浓密处。
红色雕鸮待他落定,也随即隐了身形。
“这貂裘若真是你的,我就一口气将他吃进肚子,我看你他妈的八辈子也买不起这种上等货色,这貂裘若是那臭小子的,那哥儿几个求求三位大哥发发善心,将那小子的尸体给我们,那这次也要小发一笔了。冷少爷说得清楚,活捉一千金,死的给五百斤金,哥儿几个可都惦量好了,还有老虎兄,你上次那事是你背气,这次干好了照样把翠妮给娶回来。”他说完这话,忽然一脚揣在老乞丐身上,将老乞丐摔在雪地里爬了半天才重新站起身。“等老子捉住魏小鱼,就将您的皮给扒了,活活冻死在着荒野里。”
那人走到树林前忽然停住,朝身旁的七八个人一打手势,立即散成一个扇面向着馆驿包抄过来。
没人说话时才显得雪夜的安静,而树丛中的“砰砰砰”声就越发的清晰。
魏小鱼忽然有些后悔将这三个人倒吊在树上了,可当时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那么执着地干了这件自己从来不肯干的事。
也许是因为程宇的死吧?
那一行人已经发现了树上的三个人,都停下脚步楞在了那里。
“这,这他妈的是谁干的?”为首的黑衣人结结巴巴地问道。
吴老虎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本是个青帮头目,如今被降了身份,做了一个普通帮众,低声下气地朝为首的黑衣汉子说道:“洪香主刚刚上任,这三个人定是没有见过,我倒是知道,前几日也曾来府中做客,三人武功既高,为人也够细心,还真想不出他是被谁杀了?”
那黑衣人退了几步,似乎有些胆怯,不过很快就又扬起了头,低声道:“别说,不管是谁杀了这三位爷,大家若将凶手一并捉了,那岂不是又多了大把的银子花?我瞧着这馆驿安静,不如就按神陵那个办法,一把火将馆驿烧了,大家四下里伏好,将那些逃出来的给我一个一个砍死。”
吴老虎眼角一抽,问道:“烧神陵?难道烧神陵是你黑心熊的主意?”
“你说呢?除了我,就凭冷少爷那种脑子杀了他也想不出这么绝妙的主意。”黑心熊得意的笑道。
他不是领成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身旁几个人投来的憎恶的目光。
黑暗中一道影子在那人笑声中划过,黑影一闪遁入黑夜,而笑声却已经变成了凄厉的惨叫,黑心熊的一块头皮竟然被雕鸮撕了下来。
几道寒光一闪从树顶射了过来,正中黑心熊的胸口,没想到“叮”的一声脆响,箭矢被弹得飞了起来,这小子竟然在衣服里罩了轻甲。
说时迟,那时快,“嗖嗖嗖”七八个人甩出七八种暗器直接丢向树梢。
魏小鱼扣动扳机后就已经沿着树干沉了下来,他现在五识归位,身子变得十分轻灵,在树刚上滑行竟有中从未有过轻松快意的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愿意随时能够将身体停在树干的任何位置。
他挥动大刀,就觉得大刀又轻了不少,身子突前暴露在众人面前。
若他在黑暗里游走,也许这七八个人就只能丢丢暗器虚张声势,只见他身子离开黑暗,七八个人都是长长舒出一口闷气,心中都在想着:“原来真是这小子,唉,可惜了,毕竟江湖经验不足,在暗器丛中哪有人会迎面而上的?”
暗器破空声骤然变急,数量似乎增加了一倍,就在此时,黑心熊竟然弃了自己的暗器,抖动手中的长枪向着魏小鱼心口扎去。
“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吴老虎心中暗骂一声,他心中明白这黑心熊心中所想,暗器再厉害,杀了眼前这小子也无非是群殴致死,若是他的长枪在暗器丛中刺入对方要害,即便是迟了一点,以他的身份,其余人自然不敢抢功。
他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一幕实在出乎预料。
魏小鱼迎着暗器飞身向前,将大黑刀极速一扫,竟然一个不落全部黏在了刀身上,而他整个人竟然融入了黑色的刀影,一侧身避开刺来的枪尖,沿着枪身向前劈落。
黑心熊瞳孔中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放大,就感觉到一阵风从颅顶灌入,然后听到一声沉闷的钝响,就已然告别了这个世界。
吴老虎吓呆了,他身旁那人更是直接将手中兵刃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极大,呼吸变得十分粗重。。
老乞丐忽然拿起地上的貂裘朝着魏小鱼拜了下去。
魏小鱼一把夺过黑心熊的长枪,站在原地朝着众人脸上扫视一圈,转身向马厩走去。
直到魏小鱼走远,吴老虎才长舒一口气,他在劫船时曾和魏小鱼有过短暂的交手,对方隔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身形和气势竟然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什么样的武功又是什么样的人进步才会如此之快?他看向身旁,几个黑衣同伴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截。
红孩子从半空中掠过,凄厉的叫声带着跳跃,似乎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