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点头,城门下的人群对冷重义再无怀疑。
温弘毅忽然高声喊道:“苍天不于人为善!我陵城四大名儒之首韩老爷子就因为当日主持了冷魏两家的纷争,就在屠门之夜,也遭恶人将全家屠灭了。”
此话一出,远远站在外围扶灵的韩家几房远亲和子侄门生如同得了命令开始哀嚎起来,痛苦地声泪俱下嫣然那些薄棺中死的真是他们的爷娘。
哀伤的队伍忽然来了勇气,前呼后拥着发力,朝着城门方向拥挤过去,冷重义最想看到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聂远山见人群涌动,正要抽出宝剑冲下去,只见魏巡天摇摇头,将拳头朝天向着城下的军士一挥,千名甲士同时大吼一声,所站的阵势立刻变了,为魏夫人和一众丫鬟婆子劈出一条窄窄的小路,直通城门石级。
“冷重义,你妖言惑众,阻挠我军中大葬,辱没朝廷命官,活人可被你蛊惑,这些烈士英魂岂能饶你,你心中对我死难军士不存敬意,老天饶你,我不能饶你。”魏巡天忽然从城门上跃下,站在棺椁队伍的尾部,将一把大刀横在胸前,威风凛凛,煞气横飞,声音中夹着浑厚的内力传出去很远。
“大家不要怕他,他只是虚张声势,我们大家一起上。”冷重义对着身边众人大喊一通,随后朝着魏巡天冷笑道:“你号称万人屠,今天若敢动百姓一根汗毛,城外的令狐潮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诛首恶,平民怨,得天命,慰英灵。”
白衣祭者中也不乏内力深厚者,此时齐声高唱,声音的节拍掌握的恰到好处,正是人群踏脚的步伐,潮水般向前涌来的人群忽然变得十分齐整,威慑力增加了数倍。
冷重义心中得意,抬头朝着魏巡天高声叫嚣道:“魏将军,你家小鱼一拳能打破我儿归南的皮相,鼻骨粉碎,试问大家,他若不是魔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来的这股狠劲?”
他一直想为儿子出口恶气,如今得了机会,哪里会放过去,继续向众人喊道:“魏家小子失踪,一定是另有隐情,今天他们若是交不出魏小鱼,我们就不能让棺木启程。”
“交出魏小鱼,交出魏小鱼。”
白衣祭者又整齐划一的应声高喊道。
那些死了亲人的百姓哪里还有心思辨识,早就失去控制,发疯一样要扑向亲人的棺椁,有的人开始强夺士兵的军械。
白衣祭祀跃跃欲试,他们中很多是江湖败类,破坏力自然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无法比拟的,只等场面失去了控制,便要一拥而上。
魏夫人虽然上了城门石级,却不甘心任由儿子受人冤枉,站在城墙入口处大声的向人群喊着:“我儿子是好人,我儿子不是魔种,我儿子不会杀自己的兄弟。”
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话。
宁婴和雷横持了兵刃护在她身侧,聂远山有些慌了手脚,魏巡天却依旧冷静,一直在嘱咐兵丁不能伤人。
冷重义见此场景,忽然低声向身后那人询问道:“城外的道路可有全部封锁?”
身后一名白衣祭者上前一步回道:“归南少爷亲自压阵,青帮全部出动,城内城外滴水不漏。”
冷重义又说道:“让归南千万留意那些黄金的下落。”
名白衣祭者低着头转身而去,冷重义心里得意极了,眼看着就要将这陵城唯一能够威胁到他利益的聂家和魏家一锅端,脸上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普善大师看着城门下世间百态,想起先师玄奘一生志愿未酬,也不禁唏嘘,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世人深陷迷途,如何能渡?”
百姓和甲士的冲突不断升级,忽然有人失足磕在了城墙上,立刻头破血流,正暗骂自己倒霉,谁知身后忽然有人高喊道:“甲士伤人啦!甲士伤人啦!”
魏巡天一愣,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忽然扯破自己的衣服,在身上用小刀割出几道伤口,待鲜血流出,大叫一声“救命”,竟然直挺挺躺倒了。
身边四人将他抬起,跳出人群喊道:“甲士杀人了,甲士杀人了。”
这一嗓子将人群最后一点忍耐破除的干干净净,城门下喧闹声变强了数倍有余,百姓和甲士互相开始拉扯。
城门下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吱呀”一声,本来紧闭的城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城下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更是赤着一双脚穿着一件夸张的貂皮大氅,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故意在耍威风。
那件大氅正是魏夫人一针一线缝制的,她最终喃喃就要扑上去,可是连日的等待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脚步竟然无法移动。
“我的小鱼,我的小鱼回来了。”
众人听见魏小鱼回来,正要冲过去撕扯,就见那人双肩一抖,貂皮大氅落在身后两名乞丐手中,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嫣然是个小乞丐。
魏夫人停下脚步,失望极了。
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上百个乞丐忽然从城门外涌入,一起朝着魏夫人拜伏道:“鄙人丐帮章子瑜,多谢魏公子相救之恩。”
魏夫人惊疑地瞧着,想要从乞丐中找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却不想城头上有人朝他喊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魏夫人抬头可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小魔星,正要哭时,忽听老乞丐低声说道:“夫人不必心急,魏公子手上有些物件不敢吓到母亲大人,所以还请您稍待片刻。”
魏夫人连日来的担心瞬间消失,却也是喜极而泣,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城门上下忽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感觉有些无措,那个魏小鱼终于出现,完全没有负罪的样子,竟然不知从哪里跳上了城门。
看到魏小鱼出现在城门上,冷重义完全懵圈了,有些不相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他怎么还活着?”
城门下的众人回头瞧向这位冷大主祭,见他沉默也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冷重义才回过神来,朝着人群喊道:“祸首出现,大家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诛灭妖人。”
“呸!”魏小鱼突然朝他竖起中指啐了一口,敛起笑容,飞身跳下城门站在父亲身侧,指着城下的两百多具棺材说道:“我陵城男儿可以杀敌而死,英灵却不可以被你辱没,冷重义,你口口声声说要诛灭妖人,敢问你妖人在何处?”
冷重义冷笑一声,朝众人喊道:“你就是妖人?魏小鱼,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负罪潜逃?难道我有冤枉他吗?”
魏小鱼摇摇头,叹道:“愚蠢!你真是愚蠢至极!”
众人惊得呆了,这可是堂堂陵城大主祭,不说通天彻地,就那份半座城的资产已经够让人敬畏了。
“他说什么?他竟然说冷大主祭愚蠢?他是不是疯了?”城下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重义自出生后就没人说过他愚蠢,被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茄子。
魏小鱼继续说道:“冷重义,你不要不服气,我问你,城门被人屠灭,你这样嫉恶如仇为什么不去追击?”
冷重义还道他会说出什么高深问题,却是这种小儿科的疑问,立即答道:“这么大的雪,你让我去……”
他话刚说了一般猛然醒悟,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幻不定。
魏小鱼却接口道:“这么大的雪,若要等齐了人,就再无踪迹可寻了,是不是?”
城门下的众人忽然醒悟,都黯然点头。
魏小鱼见大主祭不再说话,随即朝着韩家族人问道:“我想请问,韩家诸位为何阻我军葬?”
韩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姓陆名信鸿,昂首迈步向前道:“我师头颅被人割去,尸骨不全无法下葬。”
魏小鱼一摆手,一个乞丐将一只竹篓递了过来,高声说道:“魏公子千里缉凶,已经将韩老爷子的头颅带了回来。”
陆信鸿就篓中一看,立刻惊呼出声,也朝着魏小鱼俯身拜了几拜,大声说道:“多谢小恩公,将我师人头找回,多谢恩公。”
城门下众人立刻为之错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韩家族人和门生何止百人,乌压压跟着跪下。
“不可能!那贼子能在一夜之间屠没我城门两百多军士,其武功之高不可想象,就凭你一介黄毛小崽子能够追回韩大人的头颅,你真是大言不惭,信口雌黄,谁能信你?”冷重义急地想冲到魏小鱼身前。
魏巡天大手一挥,一排甲士将他拦住。
魏小鱼瞧着冷归南怒急的样子,指着城门顶说道:“你不信?那你就自己看看?”
只见三个乞丐正将三枚胡人残破不堪的人头悬上了城门。
“冷重义,你可认得这三人?”魏小鱼的声音忽然变冷,朝着冷重义喝道。
城下众人见到这些实证,再见到韩家人虔诚的跪拜,哪里还有怀疑,将刚才满含恨意的目光全部还了回来,有些人已经在例数冷家的各种不仁不义,更有人开始扼腕叹息自己怎么又信了这老鬼的话。
“我,我,我怎么会认识这些人?”冷重义结结巴巴的答道。
魏小鱼一伸手将背后那根长枪扔在地上,指着冷重义道:“那你可认得这根长枪?”
“这是黑心熊……,你,你将他杀了?”冷重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心熊是他新近提拔的青帮首领,上位还不足白天竟然被眼前这个黄毛孩子杀了。
“冷大人不追击凶徒,却让儿子冷归南在城门外设伏,自己却在这里蛊惑人心,实在居心叵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魏小鱼声音突然提高,竟然已经内将内息运用自如了。
普善大师也在城门上欣慰的点点头。、
冷重义心知大势已去,不免心中失望,大叫一声,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而城门下的众人都鄙夷地朝冷主祭吐了口唾沫,再也没人理会他了。
城门传来鼓声,午时已到,送灵炮响了一百零八声,纸钱再次飞起,两百多副棺材被人抬起,伴着哭声出城门而去。
冷主祭瘫坐在城门下,看着人群从他身前踏过,擦擦嘴角的鲜血恨声说道:“姓魏的,我要你死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