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哑——”
“哑哑——”
乌鸦在月下叫着,忽而像是被什么动静惊到,两翅一挫,“哑——”的一声扑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黑夜是这里的主题。
即便皓月当空,也总会有些照不明的角落。
木风便是从月光无法惠及的角落里,被一股难耐的焦臭味呛醒。
“阿嚏——”
“什么味?”
环顾四周,他很快便知道了这股让人无法忍受的焦臭味到底源自何方。
那是一辆在他身后侧翻的老式蒸汽火车,火车的车厢被巨力拗断链接,一节节散碎在山崖下的荒野之中。
此时火车从高高的山崖上坠落而引起的大火已经熄灭,不过余烬里还会时不时传来噼噼啪啪不完全燃烧的声响,木风试图接近这些车厢,但其厢体上传来的炙热高温让他不得不望而却步。
他只能通过变形的金属门框,看到车厢内一张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孔。
这些人不知是从山顶翻下来时就已经摔死,还是被后续引发的烈火活活闷烧在密闭车厢之内。总之他们的肢体上还保持着当初挣扎时的姿势,但他们的脸已经被高温融化,就像从灰烬中掏出的土豆一样,黑漆漆的根本无从辨认。
木风只有通过一些未烧尽的残骸碎片,才能勉强推断出这些人生前的身份。
这些挣扎在火车内的躯体里——
有老。
有少。
有男。
有女。
有学生。
有工人。
有农民。
有底层的知识分子。
但可能是因为火车本身太过老旧的原因,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有钱的上层人士。
“一场火车失事现场,火车是老式的蒸汽机车,车有些老旧,装修有些平庸,车上坐的也都不像是有钱人家。这些人全部死亡,发生的时间推算离现在并不久,所以漫山遍野还充斥着尸体被大火烧焦后的怪味。”
“我大概是这里面唯一的生还者。”
木风随即又检视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和行头。
这具身体大约四、五十来岁,花白短发,双手并无参加过重体力劳动的痕迹,灰色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螺丝口的钢笔,让他判断出这具身体的身份是一个知识分子。
扭开钢笔细瞧,木风发现这管笔已经因为撞击而断成了两截,墨水将他的手指和衣袖染红,就像一个刚从地狱归来,手上沾满人血的屠夫。
笔的品牌,木风确信从未见过,而中山装在历史上存在太久,他也不能因此确定出剧本具体发生在哪个时代。
“那么。
“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完成破坏师副本的首要问题就是找出真相,其次才是将副本引导回原点。
但是面前这一切的真相似乎显而易见。
“真相不就是火车失事了么?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阴谋,总不会是让我把火车扛回铁轨上吧?”木风盘腿坐在火车前,托起下巴望向高高的山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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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部——
“把你生下来是一个错误。
“我的脸色变黄。
“我的身材变粗——”
四方寂静里忽然传出一段歌声,立即将木风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听声音唱者声线稚嫩,只是唱腔似鬼似魅如泣如诉,让听者忍不住心里发毛。
“白——部——
“把你生下来是一个错误。
“我没有空闲玩。
“没有时间散——
“步——”
木风决定追寻歌声而去,虽然歌声有些渗人,但也许这就是解开整个副本的钥匙。
他绕过散落的车厢,避开断为三截的车头,很容易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唱歌的是一个孤零零蹲在黑暗角落里的小女孩,她一直低着头,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头发长长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裙子有些脏,除了污泥之外还有几处被烟熏过的灰渍。
木风靠近几步,柔声问道:“小妹妹,你也是火车上的幸存者么?”
小女孩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脸是惨白色的,其中印堂上更带着一抹如千年寒冰般无法化解的死灰,让即使见惯风浪的木风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哥——哥——,你能帮我找妈妈么——”小女孩看向木风的眼睛里,黯淡的几乎看不到瞳孔,让木风的心里升起一丝不适。
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叫大叔。”
木风的这具身体外表看起来有五十岁,称他哥哥显然不合适。
“明明是哥哥——”小女孩的脸上升起一丝困惑,“但外表却像是爷爷——”
“算了,你还是叫我爷爷好了。”木风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在岁数的问题上多做纠.缠,看得出来这个小女孩不是普通人,起码不是个会好好说话的普通小女孩,“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茫然了片刻后,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回答道:“我叫白——部——”
白部?
一个古怪的名字。
“爷爷——,你能帮我找妈妈么——”白部又一次开口请求,眼睛里似乎有一种叫做期待的东西,“我的脚——受伤了——,走不了路——”
木风打量了一眼她白净的小腿,确实小巧的脚踝处,高高肿起了一片。
沉默片刻后,木风下定了决心:“好,我帮你!”
“谢——谢——”白部笑了起来。
只是这个笑容阴森的让木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既然答应了人家,木风便开始询问起来:
“那么你的妈妈在火车上吗?”
白部缓缓摇了摇头。
“你的妈妈叫什么?”
白部还是摇了摇头。
“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么?”
白部依然在摇头。
“你妈妈长什么样子?”
这次白部倒是回话了:“妈妈长得很漂亮——,头发和白部一样长——,嘴唇红红的——,牙齿也很好看——”
木风一拍脑门,他发现这个白部不单造型吓人,说话渗人,脑子还不好使:“上一次和妈妈在哪里分手的,总该知道吧?”
“井边——”白部向着西南方向一指,“十里外——,村前有井——,妈妈在那里唱歌——”
“村口的井边,总归是个有用的线索了,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那里。”木风终于找到了一点方向,“对了,你把妈妈唱的歌学给我听听。”
木风的直觉认为,这首歌应该也会带来更多的线索。
“好——”白部果然唱了起来。
“白部啊,小白啊。
“小白啊。
“小白菜啊——
“地里黄啊——
“两三岁上,没有娘啊~~”
“还是别唱了。”木风的表情顿时一僵,“白部啊,你确定唱歌这么丧气的女人,是你亲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