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太虚弱了,连起身都做不到,听到朝夕相处的同伴脚步声后,她勉强抬起头与他们交谈着,说得是余飞听不懂的语言。
侯赛因指挥者孩子们各做其事,“让阿伊莎先吃饱肚子再吃药,不然会呕吐的。”
阿拉贡这个粗鲁男孩难得温柔了起来,将那偷来的食物拿了出来,坐在女孩身边,一点一点的喂着他的食物。
这是大家共同的战利品,此刻被女孩独享,就连那个贪利的孩子安萨尔都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们信仰的真教教义告诉他们要关爱彼此。他们这些战争的遗孤就是互相扶持走到现在。
侯赛因一切都忙完后,来到了余飞旁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用僵硬的华夏语说道:“谢谢你,鹰神大人,若是没有你的指点,我们无法安全逃离。”
对于这群孤儿,也许那金币主人的追杀不是最危险的事情,最危险的反而扼在他们喉咙上那名为饥荒的手。
余飞摇摇头再次强调,“我不是鹰神,那有神灵会被你们找到?哪有会在乎凡人死活的神?”
侯赛因用手扣着地上的泥土,“说不定你就是那个会被我们找到的神,还是一个在乎凡人的神。”然后他抬起头露着天真的笑容,“而且您肯定不是一般的鹰,比我见过的任何动物都要特别。”
余飞被他的话语问的一窒。
破旧的帐篷里,阿伊莎吃了些精美的食物后,恢复了不少精神,脸色有一丝血色了,她看着一旁的小易卜,这群孩子中最小的。他正在眼巴巴的看着那吃剩下的糕点碎屑,吞咽着口水,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女孩声音虚弱的笑着问道:“小易卜也想吃吗?哪里还有一些,去吃吧。”随后女孩向阿拉贡递了一个眼神,阿拉贡将盘子递给小易卜。
若是一般孩子,阿拉贡会不会这么做,但是小易卜是这群孩子中最小的,他们对他疼爱有加,无论是动物还是人,族群中最小的孩子总是最容易夭折的,何况在这个每天都死人的贫民区,但是动物会把最小的幼崽抛弃,养育最大的,奶水会为减员而充足,这样做虽然残忍,但种族会因此延续,它们的法则是优胜劣汰,弱就是原罪。
而人类的本质区别就是保护弱者,即便这群孩子已经是身为人类最底层。
小易卜摇着小脑袋将盘子推了回去,“留给阿伊莎姐姐吃吧,我今天吃了不少沙枣。”说着变戏法的从兜里掏出两颗沙枣,仍在嘴里嚼动着,一边的小腮帮子撑的鼓鼓的像只倒嚼的羊羔。
阿拉贡递过去了一杯水,“慢点嚼,枣子太硬,吞的太快胃会坏掉的。”
阿伊莎看着眼前的和谐画面笑了起来,她听到外面传来奇怪的对话,侯赛因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与一个陌生对话。
她好奇的问道:“侯赛因在和谁说话?”
小易卜第一个说话,“我知道我知道,是鹰神大人。”
“鹰神?”
小易卜点着头,又往阿伊莎身边坐近了点,双手大张开比划着“是的,我们在井边遇到的鹰神大人,一只好大好大的会说话的鹰,他告诉我们怎么逃跑,还给了我一根漂亮的羽毛。”
阿拉贡插嘴道:“那不是送的,那是收买小易卜的,当时他在放哨,被一根羽毛就收买了,真没出息。”
小易卜皱着眉,反驳道:“才不是,这么漂亮的羽毛没人会不动心的,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羽毛。”说着献宝一样将羽毛从胸口抽出,他一回来就找了根细绳子,在羽毛的根部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
阿伊莎结果那带绳子的羽毛,比她的手掌还长、还大。小易卜说的没错,岩灰的羽毛被她举在眼前,昏黑的灯光也逃不过这里,细细听来,羽毛上还有风的声音。
“那女孩得了什么病?”
侯赛因叹了口气,此刻他不像是刚才天真的孩子,而是一副管理者孩子们的兄长,父亲“还能什么病,之前下了一场大雨,然后她就感冒了,在我们这感冒就会死人的,加上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没几天她就营养不良了,只求她能快点好起来。”
感冒就会死人的情况只有在没有青霉素之前的时代才会出现,这里疾苦的可想而知。
余飞一愣,他好像突然想到,早些时候那个军火商亚当斯提到过,阿科尔上校带领军团占领绿洲后,开设了难民救济处,也许生病了会没药吃,但是不应该挨饿啊?
“德拉军不是开放了难民救济处吗?为什么不去那里领吃的?没有你们的份还是被人抢了?”他想到的只有这两种可能。
谁知侯赛因摇了摇头,“都不是,鹰神大人也有猜错的时候。”
麻蛋,我就是一只鸟好吗,别张嘴鹰神闭嘴鹰神的,面对侯赛因的恭敬,余飞有些无语。
“德拉军确实开放了难民救济处,虽然每日的食物有限制,但是那是针对大人。儿童只要过去,一定会领到救济粮,而还有为儿童的体检,打疫苗等等。”
“那不挺好的吗?那你们怎么?”
侯赛因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原先我们有二十多个孤儿,但现在只剩六个了,那十四个人都是领了救济粮以后出事了。领了救济粮以后,刚开始还好,德拉军只会记录孩子的信息,而且还会好心的提醒他救济处每天都会为他保留一份救济粮,等到了第七天,军队就会安排体检,地点在军队,还告诉他们体检以后能吃到好吃的食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些人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就像陷阱一样,这群饿久了的雏鸟猛然见到地面上有着小米,就会饥不择食去啄食,一点一点的跟着诱饵走,等到啄笼子里,啄光最后一粒小米时,猛然抬头,已经是笼中鸟了。
余飞听得心惊肉跳,这跟他在军火商与集市上大厅到完全不一样,或者说,前者确实是真的,一部分真实,而隐藏的部分就在面前,也是最吓人事实。“那他们都去哪里了,军队里面没有吗?一个也没有再出来过?”
“我在集市上认识一个负责装运垃圾的清理工,他告诉我军队里跟没有那些孩子的身影,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不过倒是有一个以前跟我们在一起的孩子回来过一次,那是一天早晨,送垃圾的车还没来,其他人都在睡觉,我感觉到有人再盯着我们,就看到了那个孩子站在门口,穿的不是军服也不是以前衣服,而是精美的长袍,他问我要不要去军队,去了以后那儿的人会安排我们生活,不用担心吃穿,然后被我拒绝了。”侯赛因诉说着他的经历。
“听起来好像很正常,他们不是没有强迫你们去军队吗,为什么会拒绝他?就觉昔日的同伴?”余飞疑惑道。
“正是因为朝夕相处,我当到那人的时候,就感觉不对。”
余飞注意到猴赛义一直用“那人”来称呼。
“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有种直觉,他根本不是我朋友,只是顶着我朋友的皮囊!”侯赛因的话宛如平地起惊雷,炸的余飞脑海嗡嗡响,他话语不断,“所以等他走了以后,我立刻带着这群孩子搬家了,我们先去平民区躲了三天,那里没有垃圾堆,我们饿了三天,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军队已经清晰了这里,带走了不少小孩。”
这些事情侯赛因是第一次告诉自己以外的人,连阿拉贡他们都没告诉,但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想告诉余飞,这只他认定的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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