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团归来的第一个周末。
慕士山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沥沥,从早上就开始下个不停,虽然是周末,却也是哀悼在德拉牺牲学生的日子。
凯旋广场挤满了黑色蘑菇顶般雨伞,所有学生与教授到聚集于此,人群上黑压压一片,却寂静无声,吴小软穿着的黑色的小斗篷站在水届学生的队伍里,看着眼前的哀悼。
院长斯威特穿着一身黑西服腰板笔直的站在近五米高的纪念碑前,坚硬的玄武岩碑身上,又新刻了两行字,那是死者的名字。
“那石碑上刻的都是死者的名字,为慕士山牺牲的学员、执行者、教授的名字。”叶子戚心中响起叶落的名字。
叶子戚不知道说什么,他见证过家人的死亡,在死亡面前大多数人都会哑口无言,叶落也没指望他会说些什么,而是提醒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只是垫脚石,而这次,他们垫的是赵岳生。”
男孩顺眼望去,学生最中央站着一位坚厚如山的背影,没有撑伞,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服。叶子戚不太喜欢叶落这么刻薄的言语,反驳道“赵岳生学生长也是的为了任务,他也不希望让他们去送死。”但语气软弱无力,因为他不了解战团任务的残酷,也就没有发言权,倒是像气话。
气得叶落都笑了一下,是冷笑。“凡是战争都有牺牲,战团任务就是超凡者的战争,要是你不想成为那石碑上的一行小字,你该使出成倍的努力,摆脱这种软弱。”
叶子戚默默低头看着鞋尖,雨水沿着伞的边缘低落,打湿了鞋子,吴小软突然不再来剑馆了,这让叶子戚学习完整的白鸦剑术计划泡汤了,他得另寻出路。
校长斯威特站在纪念碑前,推开了企图给他撑伞的人,雨水顺着额前的银发低落,点滴到了手杖上着悼念词语:
“今天,我要在这场秋雨中,为英雄们送别。执行队长厉封、执行队员候震、阮晴、严山,以及参加此次战团任务的学生们,他们为了拯救深陷兽乱的痛苦的德拉市民而牺牲,沙漠留不住他们的影子,学院留不住他们,连天空也无法挽留他们的痕迹。他们将回归自热的怀抱,在那里得到永生。但,他们为铲除世间邪恶所做的事迹将被人类永远铭记”
斯威特将牧羊人与那些被转化成异兽的孤儿称作邪恶,但他们所做的恶事,不及背后策划者周天等人的百分之一,但斯威特却掩盖了真凶。
若那些为了生存而战的长毛们是邪恶,那扼杀它们的人是什么?
我又是怎么?
余飞站在青玄道人铜铸雕像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毛起青烟,它们被瞬间气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牧羊人临死前说的没,慕士山将会把异兽赶尽杀绝。
他们称呼罪魁祸首为敌人,称呼我们为邪恶,无论是谁,在所谓“邪恶”的对面,那人就是正义,他们就会心安理得的杀戮,因为邪恶到死也掰不正,而“敌人”却可能变成朋友。
所以牧羊人嘶吼的喊着:“他们还讲不讲理了?”
这场葬礼与他无关,只是更加坚定了余飞离开慕士山的决心,他本来是想见吴小软一面,但看来没有他的校园生活中,女孩过得不错,吴小软正东张西望的像个小鹌鹑,在这冷寂中寻找着乐趣。
余飞突然感觉一阵烦躁,一股暴虐之心燃起,罪焰的副作用又上用了,他只得振翅高飞,往山围飞去。
路上,他看见了靠在铜像旁的厉役,他也发现了余飞,点头致意,然后继续沉默。只是在余飞飞过头顶时,厉役握着腰间的短刀,伊夫利特之刃他随身携带,此刻它异常亢奋。
院长的悼念词在雨声与哭泣声中结束,战团的学生总会有朝夕相处的舍友,或者坠入爱河的恋人,他们在雨中哭泣着。
吴小软却没有一点悲伤,因为死的人她都不认识,没人能把悲伤强压给一个小女孩身上,只是过往人群相拥而泣让她觉得有点压抑,跟今天的天气一样,开心不起来。女孩看着脚下广场地砖上的积水正向着两侧的林区流动,像小河一样,潺潺流动,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广告单。
上面写着:“万圣节化妆晚会”类似的字眼,女孩伸出手将广告单在雨水中淋了下,晶莹的雨滴落在广告单上溅射出水花打在女孩脸上,让女孩一激灵,但她却眉开眼笑的收回广告单,上面一点水痕也没有,“防水的哦。”
吴小软蹲在地上,将雨伞扛在肩膀上,用双腿夹住,然后开始折叠广告单来。
哀悼会结束,海洛伊丝想找吴小软一起回去,这儿的天气让她想起家乡,雨天她总爱喝着咖啡吃着烘焙饼干,捧着书籍看着窗外雨水滴答,极其惬意,她想让那个小笨蛋也体验下这种生活,然而举目望去却没看见吴小软,刚刚还在身边呢,怎么一转眼没了?
入眼全是黑漆漆的雨伞,看来是找不到了,只能作罢。
海洛伊丝路过地上的“小黑蘑菇”时,她还在想,谁伤心的连雨伞都扔了?
斯威特院长站在广场旁的遮阳亭里,并非躲雨,外场力撑开一秒不到,他身上的水就被振干了,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不惧严寒酷热,他回金阙都不会带一滴水回去。而是情报部长旭日在哀悼会结束后找到了他。
“是关于战团任务的收尾情报?直接让人将文件发过去就行。”斯威特以为旭日还在为德拉的事情奔波,由此提醒。
旭日看着窗外“并非是关于德拉,而是关于我自己的事情。”
斯威特眼神诧异的看着旭日,“私事?”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无论是执行部还是高塔的领导者,他们一个是负责扫除学院外部的障碍,一个负责保护学院的安全,都是要流血的,所以他们经常会血性上头,带上自己的私人情感,这还可以理解。
但情报部作为学院的沟通枢纽,领导者旭日一向以干练、冷酷著称,跟血性搭不上半点边。
旭日听出了院长语气中的惊讶,目视前方,“执行部的厄输之有个学生在去年毕业了,一毕业就进了执行部;而高塔也有不少外场力防御系的生源正在上学,一毕业又是新鲜血液,但我们情报部已经六年没有新生资源了,有也是他们挑剩下的。”
斯威特听后瞬间了然,“是该招点人了,情报部任务不比其他部差,没有新鲜血液总归不是好事,下一届毕业生,你们可以优先挑选。”
旭日却摇了摇头,“并非情报部招人,人手还够,而是我想要收个学生。”
“你收学生?”
院长这次真有点惊讶了,部长级别是不允许私自收徒的,尤其是作为继承培养,他们接触的都是学院核心命脉,若是学生心性不够,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影响,所以收徒前都要经过院长的允许,而继承人就要经过董事会的表决。
“哪届的?被别的教授看上了吗?是准备当继承人培养,还是?
旭日出神的看着窗外广场,“都不是,就是一个水届新生,只是准备收为我的学生,不是继承人,况且,那孩子也不愿意活在牢笼一样的西山楼里。”
执掌西山楼这么大的权利,谁会拒绝?
“就是她。”
斯威特顺着旭日的目光望去,只见广场上吊念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一个小伞包。女孩撑着小山在积水的广场上跑动着,院长耳力极好,他听见女孩银铃一样的笑声,无邪。
快乐总是比悲伤更容易感染人,悼念的悲伤气氛在此刻当然无存,斯威特甚至能想象到,女孩这时有多洒脱,但他现在却不会做这种事了,就算做了,两者心情却天差地别,
顺眼望去,原来广场积水中不知何时叠了一艘纸船,船顺着水流流向小路,女孩追着船跑动着,风雨打湿了她的衣服,但有一种叫做活力的东西,无畏一切。
“水届新生吴小软。”
斯威特看清楚了吴小软的面貌,他不陌生。
“光是收个学生,不是继承人的话,我就可以允许,不用经过董事会,但那女孩是赵天歌从建安带过来的,她的父母”
“这我知道,你同意了就行,余下的我会处理。”旭日掌握着慕士学院第一手情报,他对女孩的来历一清二楚,据他所知,赵天歌带女孩来到慕士山后,就对她不闻不问了。
旭日撑伞离开了,斯威特站了一会,正巧看见吴小软又回来了,拎着小纸船,他又看了一眼这让人感叹时光易逝的画面。
这次注意力放在了女孩的纸船上。
他看清了那纸船是由一页广告单叠的,好死不死的,冲着他的一面广告单上写着:“万圣节化妆晚会,地址:校史馆,联系人布尔雷恩,联系方式”
院长斯威特突然一愣,什么时候校史馆都能开晚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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