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柳霏霏等人有点懵逼,刚才不是还夸后生可畏的吗?怎么现在有要打架的感觉,还有观主是什么?
等了片刻,宁川开口说道:“是桥头的大娘和我说的,她做的乌骨鸡汤很好吃。”
“原来是这样。”木匠点了点头,相信了宁川的话,重新靠坐下来,缓缓道:“观主那时候不在,只能说这是命吧。要是观主当时在村里,要是我当时没刻木头,她就不会死了。”
木匠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湿润。
“如果在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去完成那个作品吗?”
木匠听到这个问题,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怔怔地望着前方,身体微微颤抖着,幅度越来越大,终于眼泪不止地流了下来,浸润了脸上苍老的沟壑,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六岁就开始学木头了!可我也很爱他们啊!”
看着木匠情绪失控,宁川打了个手势,带着其他人悄悄地退出了房间,静静地带上门。他们心里也很难受,有些怅然若失。
梦想和亲情都是相当美好的存在,可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要在两个之中进行取舍的时候,那种矛盾,那种不得不放弃一方的痛苦,对一个人是多么大的煎熬。
对于朱师傅而言,社会给了他奖项的承认,系统也检测到他的匠心,可以说,他是一名技艺相当高超的木匠。手艺给了他吃饭的工具,他也给了手艺一份赤诚的心。手艺和人互相扶持着,走过了前半生,财富,荣誉,爱情。
然而在后半生的时候,当手艺成为人的梦想和追求的时候,现实却成为了最大的阻碍,在追求梦想的路上,他失去了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为了一个目标而舍弃一些东西,这究竟对还是不对呢?宁川也不知道。
人啊,精力总是有限的,所谓的明天,取决于今天怎么分配这些精力。
缓了一会后,他们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不过这时候冒然打开门是不礼貌的行为,最好等木匠自己走出来。于是他们小声地聊起天来,给木匠一个私人空间。
“学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严小军很是好奇,来的时候给的资料很简单,只有姓名,住址,还有获奖时的采访。
“和周围的人打听打听就行了,对联可以是自嘲,但其它人对木匠的评论不是很好,说他败家,不是东西。所以木匠肯定在做木雕的时候,做了一些和周围人价值观不符的事情。”没有那令人生厌的何凯,宁川倒是乐意和这些学弟学妹聊聊。
原来是这样。柳霏霏点了点头。看到对联的时候她也想问木匠家人的事情,但木匠说家人给了很多鼓励,她就没继续问下去。
“学长,你太厉害了,这篇采访报道肯定能上滨海晚报或者滨海电视台,不如学长你转专业到我们系吧。”柳霏霏眼中满是小星星。对于一名记者,采访一个人物的时候,若是能问到对方感情汇聚之处,能得到引起人共鸣的答案,那就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采访。今天,宁川这个外行人,给柳霏霏他们上了一课。
“不了,我热爱学习,热爱计算机,热爱编程。”宁川回答道。
噗嗤,捂嘴一笑。她现在觉得宁川更有魅力了,这么厉害,还很幽默,而且长得似乎也挺帅的。
恩,这是经典的晕轮效应案例。
“学长,你有什么要和我们分享的吗?”马丽丽在一旁也问了一个问题。
想了一会,有些默然,其实他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是有些抵触和自责的,木匠痛苦的心情少许感染了他一些,如果不是为了做系统任务,他实在不想揭别人的伤疤。犀利的问题也许在专业上是无可挑剔的,但一次又一次地轰击别人的内心,甚至让别人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痛苦,这样真的好吗?
宁川小时候周围发生过一件事情。一位大学生为救落水儿童而牺牲了,他是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教育他为人处世。事发后,第一位记者问当事人母亲的感受,她说很骄傲。原本这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故事。
可之后各种晚报的记者,不停地采访她,问她感受。起初是关门逃避,可是当这件事引起了广泛关注后,记者为了新闻的时效性,堵住了那位母亲的门。没几天,那位英雄的母亲受不了骚扰和不停地被人问起已经离开的儿子,精神崩溃,服下过量的安眠药自杀了。遗书上只有一句话:“那是我相依为命20几年的儿子啊!!你们怎么能这样!!”
后来为了不让这件事影响过大,上面压了下来,没有继续报道英雄母亲的事。自杀加上法不责众,没有人被处罚,但内心的枷锁却背负在了那些记者的身上。
深吸了一口气,宁川开口道:“今天这件事,我做错了。”看到周围人疑惑的表情,他把那位母亲的事例讲了出来,然后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今后要做记者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找到道德和职业的平衡点。”
柳霏霏他们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书本告诉他们新闻的时效性,真实性,公开性,可是没人告诉他们新闻的道德性。
……
没多久,木匠走了出来,袖子上湿了一片,应该是擦拭脸上的泪水导致的。虽然眼睛仍然很红,但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不少,对宁川他们说道:“多谢你们啊,这件事情压在我心里很久了,现在宣泄了一下,好多了。”
听到木匠的话,宁川心里的负罪感少了很多。不过他也感到有些奇怪,一个木匠为了技艺,连自己的家人都放弃了。
如果这都不算匠心,那什么是匠心?
突然柳霏霏问道:“朱师傅,那篇采访报道我们可以发表吗?”
“当然可以啊,我也希望更多的人能以我为鉴,珍惜自己的亲人。”
接着木匠停了一会,转身回到屋子里,拿出了4个形态各异的木雕,摆到了宁川他们跟前,说道:“这四个木雕送给你们了。”
柳霏霏他们受宠若惊地接了下来。宁川拿了一只狮子形状的兽类,头上有两只角,山羊胡子,很是精美。其他人也各自挑了一个。
仔细观察起这个木雕,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传说中的白泽,是祥瑞之象征,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白泽亦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木雕很是传神,从身体的肌肉到身上的须发,每一个地方都很完美。
等等,每一个?突然想到了什么,宁川看向那些椅子,椅子的椅腿并不是垂直,而是有一点角度的向外张;搭脑和扶手的地方被打磨得很光滑,能看到反射的光;椅子下部分刻着雕文,好像是一朵朵祥云,有端坐云端的喻意。
不管是参赛作品,还是送人的木雕,亦或是日常使用的家具,每一件都用足了心。
这时,大脑里响起了系统的播报:
“任务完成”
“调查结果比对成功,判定为匠心”
“已收集人类特质—匠心”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奖励经验值200,调查币100,技巧升级卡一张”
原来是这样!匠心不在于做一件多么精美,多么复杂的佳作,而在于将每一个日常的作品都认真地完成,认真地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