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对我们施以如此歹毒的手段?”影不凡沉声问道。
“我是谁?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谢谢你们再次提起,否则我自己都将忘却我是谁了吧!让我想想……你们可以叫我幽月。”
声音优美而低沉,只不过挡在五官前面那长长的秀发让人透着心底地感觉到阴森可怖。
“在这荒芜无人的山里,千年的寂寞冷清,实在是熬人,你们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陪陪我,一起尽享美酒佳肴,畅谈诗词歌赋,日日风月,夜夜笙歌,作为朋友,我是不会怠慢你们的。”
“可惜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所以我们注定是不能成为朋友的!”影无双刚刚从短暂的恐惧中缓过来,双手负在后背,淡淡的说道。
“难道你我不在同一片天空下,不在同一片大陆上生活?我们不能进行言语上的交流,不能有心灵上的共鸣?我们怎么又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怎么又不能成为朋友?是谁给了我这样的限制,是谁决定了我只能拥有孤独?”
幽月言语有些激动,胸口略微起伏着却依旧那么迷人,像是微风拂过的花枝,在夜色里迎着风轻轻摇摆。
“你说的不错,我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片大陆上,我能懂得你的言语,也可以毫无阻碍地交流,然而正如你所言,这么多年来,你却一直孤独着,你只能在未经人同意的情况下拘人魂魄,在别人不情愿的前提下用这种方式去交朋友,试问你用这种方式得到过朋友吗?”
幽月沉默了,影无双的话似乎刺痛了她的心,她的内心在挣扎着,心中不得不承认影无双说的是事实,却又是那么的不甘心,“可是你们总是离我那么遥远,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只是需要朋友,只是需要朋友来排遣那无尽的孤独而已。”
“人鬼殊途,你应该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再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影无双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并不是那么可怕,更多的是可怜,因为那种孤独似乎他也曾经经历过,就仿佛刻在他记忆中的某个角落,所以他突然有些同情对方,说话的口气也柔和了许多。
“似乎你也是个孤独的人!”那名女子有些惊讶,一个孤独的人自然更容易察觉到对方透出来的孤独的情绪。
“却又是为何?看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小朋友,却为何让我感到一种沧桑甚至荒凉的气息?”
“对不起,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影无双自己都很奇怪这种情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当然也就无法作答。
“说实话,你的答案让我很不满意,但我又能感觉到你的坦诚,所以不得不选择相信你,你说这是不是很矛盾?”不只是幽月,魅馨儿的感觉尤为强烈,其实她一直都能体会到影无双的孤独,那就像一个强大的磁场一般影响着她,时时让她心中莫名其妙地觉得痛。
只是她的阅历尚浅,便只当这是一个人特有的气质,属于他的气质,就好像自己的清冷,是天生具来的,便从来没有去深究过,此时听幽月这么一说,也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知道么?我也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理想的人,虽然我那时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
幽月捋了捋头发,露出一张绝美而有些苍白的面容,秀发在风中舞蹈着,更显得主人的娴静优雅,可她此时的心情却不平静,或许很久没有勾起过如此久远的记忆了吧,突然展颜一笑,目光如寒潭幽波,看着影无双道: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我能说不想听么?”影无双笑道。
“你不想听么?”幽月的眼中透出几分幽怨。
“想听!其实你已经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让我迫切想要了解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影无双对幽月的这种眼神是最没有免疫力的,特别像这样漂亮的女人,尽管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女鬼,但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
“唉!”一声轻叹划破黑夜,弥散在无尽的夜色中,地上的篝火依旧哔啵哔啵的燃烧着,透过闪烁的火光,似乎可以带着人们的思想穿越到另一片时空,幽月眼神已有些迷离,整个人都已经沉侵在一段记忆之中。
“往事不堪回首。遥想从前,我也曾贵为一国公主,父亲是丹丘王国的国王,父王几十个儿子,就我一个女儿,所以我被父王、母后的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虽然得宠如斯,然而身为女子,没有竞争王位的资格,既不是王位候选人之一,对几十个王兄王弟也就没有了威胁,所以父王、母后疼我,宝贝我,王兄们也都跟着疼我,,王弟们也都喜欢亲近我,我其实也分不清他们是不是真的疼我,亲近我,但被人疼的感觉总是幸福的。”
也许真像她说的那么幸福,幽月的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苍白的脸上仿佛已经不再苍白。
“随着我渐渐长大,父王、母后开始为我的婚事发愁,作为他们的掌上明珠,自然不会作为政治的牺牲品远嫁他国去和亲,作为一个大家庭甚至说一个王国的宠儿,我早已被宠溺得不知道谦逊为何物,当然也不能随便嫁一个平庸的男人屈了自己,我深信,才子与佳人,才能珠联璧合。”
“在我十八岁那年的中秋夜宴上,一个俊朗儒雅而又意气风发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他叫卓应卿,在满堂青年才俊之中,他像太阳一般光彩夺目,才气横溢更兼气度不凡,父王似乎发觉了我眼中的异彩,特意点名卓应卿作为我的舞伴,在他身上,我嗅到一种独特的书香味,那么纯净而高雅,还有一点点孤傲,他虽然完美,对我也彬彬有礼,可我总觉得他和我之间存在着一些距离,他的一切都那么中规中矩,似乎不会逾越任何礼仪规范,就像一部道德圣典似的。虽然如此,我还是深深的迷恋上了他。”
幽月突然摇了摇头,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有点羞涩,还有点无奈。
“那日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可是随着我渐渐长大,父王和母后对我的束缚也越来越多,我的自由越来越少,基本上很难踏出这宫门。“
“凤冠霞帔又如何?宫帷重重锁春心。庭院深深,我的心却不平静,我很想见他,真的很想。我很想把我的想法告诉我的父王,但我毕竟是一个女儿家,女孩总该有些矜持,总有一些难以启齿的话,所以我只能避开那些毕恭毕敬的侍女、太监,无奈地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这种无奈渐渐酿成浓浓的相思。“
“相思愈浓,愈难排遣,我渐渐的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份天真和快乐,变得郁郁寡欢。直到兵部尚书的女儿碧瑶来宫中探望我,才让我有了出宫的机会,碧瑶是我的闺蜜,我心里的那些苦水,只有在她来的时候才能吐一吐。”
“碧瑶说十天之后的清明节在城郊怡春园将会有一场赏花盛会,俗云:武士好马,文人爱花。这样的花会自然会吸引不少的雅士文豪,当然还有一些动了春心的王孙公子,大家闺秀。“
“我想这样的盛会应该也少不了他的身影吧?便向父王请求参加这次赏花会,父王可能也觉得我在宫里闷得久了,准许我出去透透气。十天时间说长不长,我的心早已越过时间的阻隔,华服盛装早早去了赏花会翘足而盼,可是这十天时间怎么就那么熬人,时钟一点一滴敲在我的心坎上,敲得让人躁气。“
“好歹终于熬了过来,凌晨我就起来梳妆,一扫这十日煎熬带来的的憔悴,显得神采焕发。足足三个时辰,终于妆成,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也痴了,竟然比我成年礼那天的妆扮还要好看几分,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我本来只想带几个随侍的宫女作陪,但父王坚决不允,加派了好些人手随行保护、伺候,其中还有我最讨厌的刘嬷嬷。“
”这老妇人说话阴阳怪气不说,仗着母后的信任谁的账都不卖,有她在,我还赏个什么花,听她翻账本说规矩,抬出母后来说道就再无兴致了,不过我本来也醉翁之意不在花,如果在他面前这老妇人还那么不识抬举地桀桀不休,我直接轰她回宫便了。”
幽月明亮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变得失落而幽怨,“世事无常,实难预料,不过二十里行程,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走停停,前方鸣锣开道,中间暖轿缓缓行进,后方带刀侍卫列队相护,小小的怡春园似乎永难企及似的,卯时三刻出发,过了辰时,怡春园总算遥遥在望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左侧的杨树林中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未等众侍卫反应过来,就钻进暖轿之中抱了我扛在肩上就走,随手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便人事不知了,见不到刘嬷嬷和众侍卫惊慌失措乱糟糟一片的样子,倒也乐得个清静,不过在我昏睡之前的一刻,我比他们更惊慌,更害怕。“
”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间豪华的卧房内,房内的布置典雅高贵,香味淡淡的毫不浓郁,却很舒适,暗淡的灯光透过粉红的纱帐渗进来,氤氲地包裹着暖玉温床,锦被娇娘。‘你醒了!'一个男子就坐在纱帐外,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我忐忑不安的情绪竟然莫名的安定下来,透过纱帐,我看到了他的双眼,那是一双充满魔力的眼睛,象蓝色的海洋,温柔而浩瀚,声音富含磁性,亲切而又邪魅,像是催眠似的让我舒服得想要再一次睡去,浑身上下千千万万个毛孔无不通畅,千千万万根汗毛都在摇曳,都在颤栗。“
幽月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少女的娇羞之态,沉默了片刻,才有继续说道:
”我自己都奇怪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子产生这样的情绪,更可耻的是,我发现在这个男子的面前,我对卓应卿的那份相思也变得无力了,他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难道眼前这个连脸面都没有看清楚的男人在一瞬间竟然占据了我的整个心扉?“
”纱帐被轻轻掀开,一张平凡至极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他是如此的平凡,就如尘世中的一粒沙尘,似乎混入人群后就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记忆,可是面对这样一张平凡至极的脸,我丝毫也不觉得失望,我总觉得这才是一个真实的男人,和卓应卿那道德圣典般的优雅相比,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的才更亲切,更有男人的魅力,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甚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当时的我就是这样轻易地沉沦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自甘堕落的女人,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随意放弃自己节操的女人?”
幽月有些颓废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影无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觉得幽月的故事中始终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既然这样问,自然是准备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