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没有回答江不怨,低头看着雷铲:“累不?”
雷铲嘿嘿一乐,放下手中的牛车。
庄周拿着剑鞘,从头到尾细细审视了一遍,问绿篱:“可有印象?”绿篱将剑鞘托在双手之上,试了试分量,闻了闻味道,疑惑道:“这片大陆之上关于剑器的书卷和传,我应该知道十之八九,我感觉唯一能够对得上这东西的,大约就是所谓的‘吞天剑’。”
“吞天剑?”斐昶鉴耳朵一动,扭头问。
“师兄也懂?”
斐昶鉴点点头,幼年讲道闲暇之时,道宗曾经过,上古之人经脉天然贯通,其神异远超今人之想象,天地灵气浓郁之时,各种神怪之物层出不穷,所谓“吞天剑”便是一件饕鬄之物的魂神,被某些大能凝聚于物件之上。
在漫长冷寂的岁月中,剑鞘不断吞噬着周遭游荡徘徊的剑气,慢慢将其压制驯化,一旦被释放出来,杀伤力何其惊人。
“剑气释放一空,这不就是个空壳,要来何用?”绿篱问。
“还是很有用的。”庄周举起剑鞘,对燕彩霞道:“将七支剑放出来。”燕彩霞反手在剑匣上一拍,咔哒一声,剑匣裂开,但是七支剑没有像往常一样凌空飞出,微弱地跳动几下,恢复平静。
“为何?”燕彩霞不死心,又拍了拍,还是毫无动静。
“七支剑是灵物,晓得这剑鞘的厉害。”庄周慢悠悠解释,然后将剑鞘心收好,对大家:“如果这东西真的是吞天剑,那我们算是捡到宝贝了,意外之喜,此物所至之处,凡有灵性之剑器刀戈,断然是不敢冒头的。”
“这倒是有些意思。”绿篱有些开心,她从南到北带着雷铲在大陆上奔走,就是喜欢看到各种古怪神秘的人与物。
“再给我看看。”绿篱伸手。
“你最好不要去窥视里面。”
绿篱并没有在意,反复看了几遍,习惯性地向里面看去。
嘴里嘀咕:“如此逼仄,能纳万剑……”
一时失神,面色木然。
洪荒空旷之感扑面而来,她像是独自面对着无边的星空与死寂的大陆,目光被牢牢拴住,无法自拔。
躁郁与失落在心间回荡不息。
觉得自己像是迷失在无垠星空中的一粒尘埃,一个在无边大陆上迷路的旅人,无处可去,前行无路,万念俱灰。
庄周伸手,挡住绿篱的视线。
绿篱这才回过神,轻声道:“摄人心魄,好可怕的东西。”庄周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提醒过你,这种神物吞天噬地,亿万年来不知道吃掉了多少东西,对它而言,一个人恐怕还不如一粒沙。”
“你要这何用?”绿篱长长出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
“你猜?”庄周一挑眉毛。
“讨厌!”绿篱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忽然醒悟,掩口道:“莫非你是想要那个……?”
庄周点点头。
斐昶鉴也笑了,哈哈哈指着庄周:“师弟你胆不,意图很大!”
“又黑话?我关心的是,掌门,今日不是要杀那个赵老善人吗,我看他……如今还是踪迹全无。”燕彩霞听不懂。
庄周望着远山,慢慢道:“他肯定在这里,尽快吧。”
日光渐暖,已经到了晌午。
庄周忽然又了一句:“其实,我又有些不想杀他了,这个老匹夫,还是蛮有意思的。”
“那就不杀了?”江不怨瞪着眼睛问,完又别有用心瞥了胡不悔一眼,眼神的意思很明显,掌门估计是杀不了那老贼了,得找个台阶,师兄快点,有点眼色好不。
胡不悔多年的师兄,对江不怨的举止了如指掌。
急忙上来笑道:“掌门,泥菩萨那老头胡言乱语何须放在心上,他定是和那赵无忌有仇,想假我们之手,若是杀了他,反倒中了奸计!所以您消消气,别理会他了。”
江不怨竖起大拇指。
师兄面相憨厚,起假话来天然真实。
……
观澜峰。
瀑布依然奔流不息,水声隆隆,潭水中白浪滚滚。
少年天才柳驱尘的耳中听不到任何水声,他一袭白衣盘坐,膝上横着一柄长剑,心神绵密,紧紧收敛,最近他的境界又有很大的跃升,按照老师的法,赤日斩已经接近大成,但他还是一毫没有放松。
陈辞岚出现在谭水边,背手而立。
耐心地等待着柳驱尘出定。
三炷香后,飞溅的细微水沫甚至于溅湿了他道袍的下摆和鞋面,柳驱尘睁开了眼,感应到了有人在周遭,扭头一看,飞身踏水而来,俊俏的脸上带着歉意:“师父您来了,怎么不叫徒儿?”
“我过了,你我并非师徒。”
“师父您……”
“我只是一个路人,在适当的时候你我相逢,在修行方面,提了一些老年人的建议而已,你的天资和赤日斩成就了自己,所以,你的未来和符门,还有我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柳驱尘有些委屈。
“任何一个门派,如果壮大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出现见不得人的一面,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仔细去看,总有些腐烂和害虫。你还年轻,有远大的前程与不尽的机遇,所以……,离得越远越好,做一个逍遥快乐的修行者,释放天资,趋近大道。”
“您呢?”
“我?”陈辞岚微微一笑,环视周遭起伏的山脊,淡淡回答:“我应该就会一直在这里,一直……”
“那我今后何去何从?”
“符门,乃至这座山的主人,其实并不是我,所以,你若想要平安走出去,去见识外面广阔的世界和无顶的攀登之路,需要做一件事,不要问为什么,不要知道太多,照做即可。”
“什么事?”
“杀一个人。”
“那……”
陈辞岚看了他一眼,柳驱尘立时住嘴,都了,不要问,知道的太多,有时并非好事。
“给我看看你近来的进境。”
柳驱尘年轻甚至稚嫩的脸上露出笑意,抽出长剑,脚步如撑篙行舟,缓慢地沿着石头缓坡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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