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不必多言。
庄小周也不再理会那些人,也不理会勒芒,沿着街面缓步而行,从东走到西,也不怕有谁在背后袭击,或者是冷不丁再来一蓬箭雨。
山水一程兄弟倒是紧张,紧盯着那些草莽人士。
这些人心中也犯嘀咕,庄小周若是飞身而上与他们混战一番,倒也在情理之中,但他闷声不吭,吹了一会牛皮,就背着手走来走去,这是何意?
庄小周走到西边,仰头缓缓说:“差不多了。”
程一山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隔一条街的墙壁,面色古怪道:“看看,那会什么,怎么像是鲜血,还有……”
程一水鼻孔耸动,似乎闻见了腥膻之味。
对面是一座高楼,那些江湖莽夫就在楼头,程氏兄弟久走江湖,并不是没见过血,但他们真正震惊的是,鲜血是从墙上流出来——雪白的墙壁上,凭空出现一道笔直的血印,鲜血顺着那血印渗出来,沿墙壁向下缓缓流溢,像是一只无形之手在随意涂抹,画面却是触目惊心。
墙壁为何会渗血?
此事太过诡异,山水一程兄弟很好奇地看着庄小周。
庄小周说完那句“差不多了”之后,楼上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对,他们看不到血迹,但能感受到真元的波动紊乱,能闻见丝丝升腾的隐约血气,更能感受到焦躁愤怒残忍的杀意。
有些人以为是错觉,有些人认为,杀意来自庄小周。
他们都错了。
庄小周后退几步,站在门口,没有回头,但话是说给程氏兄弟的:“你们看,我方才那一剑如何?”
“剑?”
“哥他出剑了吗?”程一水问。
“啧啧,姑爷最好吹牛,你就配合一下,说方才他那一剑太快,太轻灵,根本就看不到啊。”程一山嘿嘿阴笑着讽刺。
程一水摇摇头:“也未必啊哥,墙上……不是出血了吗?”
庄小周笑着说:“你虽然剑法不成,但好歹,还有些机灵。”
程一水急了:“什么不成?你可不要欺人太甚目空一切。”
庄小周沉默不语,忽然道:“来了!”轰隆一声,眼前的高楼从渗血的地方折断,上半部分闷声爆裂开来,其实说爆裂也并不准确,因为声音不大,绿篱他们在屋内也只是感到微微一震。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墙壁破碎,椽檩尽断,屋顶呼啦啦落下。站在上面的那些江湖人士显然没料到这个,哇哇乱叫,一个个乱了阵脚,反应快的,飞身跃出,反应慢的已经无处借力,随着屋顶坠下。
转眼间烟尘滚滚,落在其中的人大咳不止,捂着口鼻纷纷跳出来。
一座高楼,刹那沦为断壁残垣。
庄小周正好躲在烟尘之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又没有捉住,不过还好,算是救了这帮蠢货,救人一命,多少算是个功德。”
“你你你……什么意思?”程一山问。
“跟你说了,刚才出了一剑。”
“你那一剑,将这房子划裂了,然后他们就跌落下来?”
“那是次要的,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我发现了这屋子里有一道阴气,我若是不出手的话,屋顶这些蠢货,肯定要被吸食殆尽。”庄小周解释道。
“他们如此辱骂寒山宗,暗杀你,你还救他们?”程一水问。
“苦海迷途,皆是受苦之人,他们只不过是被欲望所遮蔽,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庄小周淡淡回答。
“姑……爷,你这境界可高。”程一水不由佩服。
“高什么高,我说什么你们都信呐?我不杀他们,真正的原因在于,希望能够多哄些人过来一起做事,杀了他们的人,以后还怎么拉拢?”庄小周转身抱臂,笑嘻嘻说道。
“寒山宗人少,所以……亟待拉人头是吧?”
庄小周摇摇头,回答说:“寒山宗这几个人够用,问题在于,你也看到了,我那一剑,切割出了鲜血,你想过没有那是什么?”
“对啊,那是什么?”
程一水心思相对单纯,一直顺着庄小周的念头走,不由自主顺嘴问道。程一山微微皱眉,心想这小子讲话云里来雾里去,嘴里能跑马车,到底是真是假,谁又说的清楚。
“我也不晓得那是什么,但是它很危险。”
“如何危险?”
“你们先告诉我,城主派你们前来,究竟是何用意?”庄小周很想知道,那些置身事外的圣人们,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城主只是递出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归来’二字。”
“再没有其他叮嘱?”庄小周不信。
程一山摇摇头,又小心说:“我们琢磨,应该是要我们请少主回去,因为城主很多次闲谈之中,流露出了对少主的思念之情,但他又不会明说。”
“少主的脾气你们清楚,她若是坚持不走呢?”
“你走,他就走。”程一山忽然说。
“如今的形势,我如何一走了之?而且,我也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兴风作浪,这座城太苦了,你们不知道,前些日子历经了太多的苦难,为何这么多的野心家盯上了此处,这是我最困惑的。”
“你这是自私。”程一水有些恼怒了,你自己不想活,想要探究这一切,为何要连累少主,进而殃及我们剑城。
见程一水发怒,庄小周反倒笑了,问他说:“我方才出的那一剑,无形中切断了这座楼,斩伤了那个未知的东西,你看到了么?”
程一水一愣,旋即有些脸红。
他们兄弟来自剑城,自小对剑敏感而熟稔,但是庄小周那一剑,确实没有看出任何端倪,随意走几步,竟然有斯威力?
倘若与自己对战的是此人,可以说,毫无提防之力。
“敢请教?”程氏兄弟一起拱手。好剑之人,遇到如此玄妙的剑术,没有人不会动心,而且他们委实也是想不明白,甚至有些羞耻,此事若被城主或者长老们知道了,如何抬头。
“我师父是个普通人,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他成天就叫我看书……”,庄小周忽然岔开话题,接着说:“所以我学的东西很杂乱,有自己的体悟,有虚空中来,有寒山宗传承,也有道门的冥顽剑,所以,我可能不会是个好老师,但是我懂剑,即便在你们城主面前,我也会这样说。”
“兄弟,此话重了。”程一山的话硬邦邦的。
在剑城城主当面说自己懂剑,这无疑是有些挑衅的意味,除了找死,似乎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