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幽谷,美得不像人间。
远山如黛,在朦胧的云雾中若隐若现;溪水潺湲,承载着几片落花,不知疲倦的静静流淌。
五颜六色的蝴蝶花间嬉戏,飞舞追逐,带着馥郁的香气,从身边簌簌掠过。
踏着如茵的青草,来到阔别已久的竹屋前,却在触碰到竹制的篱笆门后,停伫。
微风轻轻撩动我的面纱,同时,也有什么东西轻轻叩击心弦。
拓跋慵走过来,覆上我的手,推开篱笆门,不解的问道:“这里是他的家吗?为什么不进去?你在犹豫什么?”
是啊,我在犹豫什么?到家了,我还犹豫个屁啊!
回头冲慵嫣然一笑,一字一顿道:“这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说完,昂首挺胸大踏步走了进去。
竹屋依旧,竹园依旧,菜地里的各种草药依旧……水默夫君,他在。
抬脚,迈上台阶,却听见屋内传来的细微打斗声。心头一紧,没等往里冲,一个人就飞出来,不偏不斜,正好摔在我脚下。
仔细一看,竟是颜诺!敢情儿刚才那个骑马飞奔之人真的是他!
颜诺用手捂着胸口,踉跄起身,冲屋内喊道:“席公子,只要你肯随我去逐日岛,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
“你走吧!在歆儿回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幽谷的,更何况那个人是御苍穹!”席水默清冷的声音缓缓飘进耳朵。
我不禁纳闷儿:颜诺要带席水默去逐日岛做什么?御苍穹,怎么了?
颜诺不死心的说道:“席公子,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舞姑娘已经自尽身亡。当初,你是离她最近的人,难道还会看不清楚吗?就算找不到尸体,她还是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对她的痴心,可以支撑你一直等下去,甚至等上一辈子,但是我家主人已经不能再等了!席公子……”
屋内之人沉默半晌,幽幽说道:“就算她真的死了,我也会等她的魂魄回来。”
颜诺急道:“席公子,你为何如此固执,舞姑娘之所以那么说,是怕你因为她自寻短见。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她的魂魄永远不会再回来……”
嗖——银光闪烁,一根银针擦着颜诺的太阳穴飞过,钉入后面的竹篱中。皮肉顷刻绽开,鲜血顺着颜诺的额角涔涔流下。
“滚,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淡淡的语调中蕴藏着不可触碰的怒气。
颜诺跟头倔牛似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一把拉住,他抬眼望向我,皱眉道:“你是谁?”
我俯在他耳边轻声戏谑道:“笨木头,就算活腻歪了,也不用选这种死法吧?”
颜诺僵住,脸上跟走马灯似的变换着颜色,看得我心里一阵暗爽。
“你……怎么可能……”
不理会他的目瞪口呆,我笑着旋身走进屋子。
屋内,一抹遗世独立的白色身影,负手背对我站着。银发如瀑,柔柔垂散腰间,下颚微扬,正盯着墙壁出神。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竹墙上竟多出一副画像。
画上女孩大约十岁左右,披着过于宽大的男式白袍,怀里抱了一只小白狐狸,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微微眯起,嘴角轻扬,笑得甜腻邪恶。
席水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一手!
我隐去眼角的泪花,走到席水默身边,踩椅子蹬桌子,伸手就要去够那副画像,却被他一把扼住手腕,用力拽下来。我楞装站立不稳,身子一歪,顺势倒进他怀中。
熟悉的草药香袭来,我提起鼻子,狠劲儿吸了两口,顿感浑身舒畅。
席水默微微一颤,想推开我,却被我直接扑倒。
他眉毛一动,似乎察觉出一丝端倪,抬手就要揭我的面纱。我压住他的手臂,不管不顾,隔着薄纱,对准那冰白色的唇就是一记狼吻。
时间刹那间定格,眼泪跨越时空与生死的界限,汇聚了两世的等待与爱恋,在这一刻冻结。
风雪中漂流,一回首全是梦。
下一次烟火,绽放在,哪个绚烂时空?
不管别人说,只为你往前走。
除了你,彩蝶已无双飞梦。
我扬起头,痴痴凝望着面前这张仿佛爱恋了几辈子那么久的绝美脸孔,眼泪打湿薄纱,留下两道深入骨髓的印记。
席水默的身子一直在发抖,睫毛翕动,如银白色的夜光蝶般,在白玉脸颊上翩翩起舞。冰白的唇瓣轻启,吐出犹豫的字眼儿——
“歆儿,是你吗?”
我缓缓站起身,掀开纱帽丢掉,张扬着淡金色的发,闪烁着眉心耀眼夺目的星月徽记,眨了眨炫金色的瞳,和着眼泪,笑得如身后画像上的女孩一样甜腻邪恶。
“水默夫君,我,回来了……”
然后一指画像上的女孩,无比霸道任性的说:“所以从今以后,你只许看我,不许再看她,否则,我会吃醋的!”
席水默看清我的样子以后,倒吸了一口气,美眸迅速被水雾氤氲,夹杂着掩饰不住的狂喜与爱恋,随后转为最直接的行动,把我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恨不得将我嵌进身体里。
尽管痛,却让我感觉真实。
冰白色的唇带着最炙热的吻,向我袭来,唇舌之间的纠缠,仿佛是倾述思念最好的方式。
吻着吻着,我的手开始不规矩,伸进他的衣襟,向他白玉般的肌肤探去。
一个人冲上来,不容分说的将我从席水默身上扯开,我一脸狰狞,甩开嗓子狂暴大吼:“哪个混蛋王八羔子,关键时刻坏老娘好事儿!”
回头,正好对上拓跋慵那张臭得熏死人的大脸,和冷得冻死人的狼眸。
我心中暗叫不好:丫的,怎么把他给忘了!
拓跋慵阴沉着脸,低声哼道:“我再不上来坏你好事儿,你们俩儿就亲到床上去了。”
席水默脸颊一红,头侧向一边,搂在我腰间的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收得更紧。
我嘿嘿一笑:“这话儿怎么说的,本人再豪放,也不至于当众表演啊,就算真要演,也得上后面演去,是不?”
席水默手臂一抖,顶着张大红脸,贴在我耳畔柔声道:“歆儿,你的房间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
我顿在那里,左右脑咣当咣当猛烈撞击,大张着嘴,半天阖不上。
他这是邀请,还是在……勾引?
拓跋慵的牙齿咬得咯吱吱响,一双狼眸阴森森的盯着我,潜台词是:你敢去一个试试?
正僵持着,颜诺突然跑过来,扑通跪在我面前,哽咽道:“舞姑娘,没想到真的是你……求你说服席公子,去逐日岛救我家主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