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瑶琴,清眸羽裳。
记忆中的明月姬,唇边总是挂着浅浅的笑,眉宇间却沁满淡淡的哀愁。
明月姬是父王为她取的名字,至于她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整个朱雀皇宫里没有人知道。
父王喜欢听她抚琴低唱,看她甩袖起舞,年幼的我,亦喜欢与她亲近。现在想来,是因为眷恋她身上那种母亲的味道。
经常,躺在她怀里,伴着袅袅琴音,幽幽歌声入睡。醒来时,对上她宠溺的笑容,暖沁心脾,四月阳光般明媚,刹那涨满了我幼小的心房。
“燊儿,我教你抚琴可好?”她侧首问道。
我盲目的点头答应,不是对那把竖起来比我还高的瑶琴产生兴趣,而是渴望有更多时间呆在她身边。
繁复的文字乐谱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显得格外晦涩难解,她便极有耐心的手把手教我。学琴,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游戏,成了我最大的乐趣。
“燊儿你看,琴面为弧,代表着天;琴底为平,象征着地;十三徽,代表着一年有十二个月及一个闰月;宫、商、角、徵、羽五弦,象征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再加上象征着日月的二弦,便组成了这把七弦瑶琴。”
我问:“这琴可有名字?”
她眼中光彩一点点流失,纤纤十指摩挲着琴面镶嵌的无暇白玉,缓缓道:“半月……碎玉箫,饰瑶琴,琴箫不鸣,半月难盈……”
于是,我似懂非懂的记住了那把琴的名字——半月。
翌年,明月姬有了身孕,父王喜出望外,并告诉我不许再去闹她,要等到她诞下子嗣,才可以学琴。
明月姬死后,父王把她的半月琴送给了我。
当时的我还不太明白死亡的含义,只知道再也看不见她那明媚的笑容,再也无法枕着她的膝睡觉,再也不能跟她学琴了。
想着这些,我十分沮丧难过,甚至有些憎恨夺走她生命的人。
文荧姑姑说,万俟舞是转世妖孽;宫女太监们私下偷偷议论,是万俟舞克死了明月姬。
我问父王,什么是妖孽?明月姬是被万俟舞克死的吗?
父王听完大怒,扬手甩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黑着脸拂袖离去。
父王下令,任何人都不可以踏入明月姬住过的宫殿,不可以接近万俟舞。我却怀着对明月姬的思念,对万俟舞的好奇,偷偷溜了进去。
襁褓中,不足月的弱小女婴,脸上竟有一块半月形红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软嫩如棉。
她从睡梦中苏醒,张开眼,是一双与明月姬相同的清眸。本以为她会哭,哭来照顾她的嬷嬷,哭来父王对我的责罚。谁知,她竟握紧小拳头,踢蹬着小腿儿,咧开尚未长牙的小嘴儿,无声的笑了。
那笑容,亦明媚,亦很暖。
“燊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暴怒的父王突然出现,厉声叱喝着来到我身边,我瑟缩的后退几步,见父王抬起手臂,我吓得赶紧闭眼。
啼哭声让挥过来的巴掌改变了方向,父王抱起小小的婴儿,柔和了面部线条,轻轻拍着。
淡淡的金光从她眉心射出,我揉了揉眼睛望过去,见她额上不知何时多出个奇怪的徽记。
我问父王,为何妹妹眉心的朱雀记跟我的不一样,还时隐时现?
父王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这个是星月徽记……哎,星月神女降世我朱雀王朝,不知是福是祸,恐怕又要引起一场纷争……”
我不解道:“星月神女?可文荧姑姑说她是转世妖孽……”
父王望向窗外,眼中有泪。
“如果我早一点儿发觉,也许明月姬就不会死……”
许久,父王转向我,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的说:“燊儿,答应父王,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文荧姑姑!记住,一定要保密,一定要守口如瓶!”
我用力的点点头。
父王执起妹妹的小手,放进我手心里,拍拍我稚嫩的肩膀,叮咛道:“还有,如果哪天父王不在了,你要好好保护小舞。父王把江山和小舞都交给你,你要用生命去守护!”
从那时起,万俟舞,这三个字便深深刻进我的生命里。
后来,父王拟出诏书,把我立为太子;接着,便是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