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远比我想像的要大,造成的危害也出乎人们的意料,全省的交通瘫痪了。本市也是一团糟,公汽、出租全部停止运营,街边的商家店铺集体出来扫雪,就连学校也停课了。我们又等了两天,天气开始好转,和煦的春风缓缓而来,积雪融化了,路总算通了。孙书记实在坐不住了,让我去银行取些钱。我问他取多少,他说先拿两万吧。我拉着金先生去了一趟银行,用那张卡支出了两万现金,揣在兜里鼓喜囊囊,心里总有点害怕。
“你看你就没见过钱。”金先生见我总是把目光移向自己自己里怀,毫不客气地说。“有钱有人用袋钱,跟装费纸一样,走到哪儿,都不心虚。你兜里装几个钱,怕丢了似的,总是看来看去,越是这样人家越是知道你兜里有货,糟抢的面更大。”
我下意地抬起头,不再看怀里,但心里还是在惦记着。
“你们和孙书记真不怎么样?”他把话题一转,接着说道,“上次吃点饭,喝点酒怎么还会报给赵总了,这是不整人吗,你们出去办事总不至于差这点钱吧。”
我愣了,上次吃完饭,孙书记有些失态了,他回到单位确实把这件事情跟赵总说了。可我当时没想的太多,既然说了也就说了,赵总也没必要把这样的小事儿,跟对方说呀?我没敢吭声,这种事是不大,可传出去不好听,好像我们当领导的只会背后议论人。
“是你说的还是孙书记说的?”他问道。
我摇摇头,“我没跟赵总,至于孙书记说没说,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回答他。其实也是这么回事儿,但孙书记说的时候我在场,可我又不能把他递出去。
“其实,说不说到无所谓,那个男人不在外面玩一玩,这算得了什么,但向领导会报,这个习惯可不好,好像我只知道吃喝似的。我在机关开车也不是一天了,整天跟领导跑,什么饭店我没去过?什么馆子我没下过?我以为有些事情你们不明白,又不好意思张嘴,所以我就替你们说了,做了,你们从心里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还能这么做呢?太不像话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和孙书记从那方面应该感谢他,是因为他给我们指明了吃喝场所,还是带我们找了女人?
“你别看孙书记一脸正人君子的样,他心里比谁都花花,他没找过女人,还是没嫖过娼?背地里他什么都干,表面一本正经,动不动沉下个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电力公司腚大的地方,一个书记算个屁儿,到了北京部还骑自己行车上班呢,他算个什么?……做人别那样,大家在一起就是个缘份,有必要那么做吗?”
他一路上喋喋不休,抱怨孙书记的同时,也在暗示我。当我们回到单位,把孙书记接出来,他确不说了。孙书记问我取了多少,我说按照他意思取了两万。他点点头说:
“先拿这么多吧,也午不够,但一次给他恐怕不好。”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不好是什么意思,是怕人家不要,还是怕第一次给多了,第二没办法给。我想了想说:
“石新镇还没花上一万,他这里有两万还不够吗?”
孙书记沉思了一会:“谁知道呢?办这事儿因人而异,贪婪的你就得多给点。”
“这话对,有的镇长还一分不要呢?”金先生插话道。
我看这架式不要钱的少,不能说没有。
侧卫镇在石新镇西面,比石新镇要远许多,加上路面有雪,我们跑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那里。我们找到那位,做了自我介绍,他兴奋地站起来说:
“我们正耐心地等你们呢?前几天到县里开会,我碰见了关镇长,他提起了这件事情。听说他们那已经乱套了,老百姓不认帐。关镇现在一愁莫展。”
我和孙书记一点没听说,就连师哥也没说什么,看来不关我们的事。于是孙书记说:“那是他们镇里的事儿,我们施工队只管施工,钱怎么分配我们是没权过问的。”
“哈哈,是呀,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捋着稀疏的头发,肥胖的脸上流露着喜悦的笑容。
“你看,我们出多少钱合适?”孙书记问。
“怎么也得五十万吧?”他几乎没犹豫,脱口而出。
“太多了,石心镇五十基才五十万,你们这儿,二十四基也要五十万,回头我没法交待啊?”孙书记一脸为难之色,但他心里早有准备。
“那你说再他们补点。”朱镇长半开玩笑地说。
孙书记乐了,“那怎么行,每基一万,我们已经不挣钱了,再补点不如不干了。”
“算了吧,你们可别拿这话糊弄我,我干了这么多年镇长,这种事还没经历过?不挣钱你们还能来找我?”他侧过身去,显得有些不悦。孙书记看了我一眼,向我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怎么样,被我言中了吧?
我笑了,孙书记的经验着实有效,朱镇长的举指都在他意料之中。俩个人的谈话陷入僵持态,谁也不想先开口。这个时候孙书记又看了我一眼,我懂了他的意思,马上说道:“事儿是那么回事儿,你们有也难处,听说农民的土地价格也在长涨?”
“去年一亩地有七八千就能下来,今年这一开春一下子达到了一万多,你说让我怎么办?”朱镇长似乎也很为难,宽宽的胖脸沉了下来。
“这样吧,就一万五……”我突然来了灵感,也不知道那来的那么大胆子,没等孙书记说话,我就做了主。
“不行,没有两万肯定下不来,我就是现在答应你们,到时候老百姓不干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要是出到两万,我包了,出什么问题你找我。”他拍着胸脯说。
我真想一口答应他,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孙书记笑了,“凭你朱镇的能力就是没有钱你也能把这件事做下来,还什么两万哪?”
“你还真别那说,现在可不比从前,以前地是国家的,干电力工程他老百姓还敢放个屁?想用那块地就用那块地。土地一承包就不同喽,他们都把地视为自己的财产你想动一点都不行。”
“这也是国家为农民着想,要不土地流失的太严重了。”孙书记说。
“流失都流失哪去了,谁能把土地搬走不成,说白了,也都是工程占用了。国家要发展,经济要腾飞,怎么飞呀,不建厂,不用地,那来的经济?说过来掉过去,就是提高了价格,别的什么也别说。”看来他也一肚子气,可我们对土地政策一点不懂,只能瞎打瞎撞了。
“这样吧,咱都实在一点,你给我们让点,我让你得点……”孙书记看着他,他低下点不吭声了。孙书记向我一伸手,我立刻把那两万块钱掏给他。他走到朱镇长跟前,将两万钱放在桌子上接着说,“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们还有事找你,这两万块钱就算给你交手机费了,我们的事儿,总不能让镇长大人自己掏腰包啊?另外,事情谈妥之后,我决不伎忘了朱镇长的,你放心,我们怎么也得再给朱镇长交一次手费呀?”
朱镇长抬眼看了一下,两打粉红色的钞票使他的眼睛一亮,孙书记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朱长自然明白其中意思。立刻收进抽屉说:“这事儿是不好办?”当这两万块钱消失后,他的目光又拉长了。
“我们也不坚持一万块一基了,就看你给降多少吧?”孙书记开始摊牌了。
“那就一基一万五。”朱镇长狠了狠心说。
孙书记沉郁地想了想:“那就一万五吧。”
“什么时候资金能到位,如果你能现在签合同,我们回去就打款。”
“那就签吧,合同带来了吗?”
“带来了。”孙书记掏出几份合同递给他。
他看了看,把俩人谈好的价格填上,然后在上面签了字。
“你看用不用,把下面各村人员招集上来开个协调会儿,我们认识一下,以后也好联系?”孙书记将自己的名字写上。
“不用,你们钱到位后,我给他们打电话,我这么大镇长跟他说句话还不管用?”孙书记乐了。朱镇长喊了一声,叫来一个办事员,让他拿着合同出去,把镇政府大印扣上,然后拿回来给了孙书记一份自己留了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