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风郡光照派的后院里,从此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小子。
昆丁的学生们只知道老师对那个小子分外严厉,虽然也是米特兰人,但他很矮,比年龄最小的师弟都要矮,平时和他们吃的不一样,穿的不一样,连干的活都不一样。
在他们还没起床时,那个叫林奇的矮个儿就得起来担水做饭,总能听见他在哼歌。有好奇的师姐问那家伙唱的是什么?
他说...
歌谣的名字叫......
《我爱你,中国》
过了一个月,昆丁将林奇安排去马厩工作,他还是那么瘦弱,不过已经不再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了,虽然马儿稍有亲昵的举动,拱他一下,他都能摔倒在地,但是他长高不少。
光照派里这些年轻的同修们,这才知道...原来林奇才是他们的长兄。
昆丁看得见,看得见那小家伙眼中的星星之火,慢慢地燎原。
“凯恩...你给我送来了个什么人呀......”
他问过林奇那歌谣的名字,因为在那小子唱歌时,不仅有女学徒愿意为这瘦弱的小子鼓掌叫好,哪怕那是一种听不懂的语言,但昆丁能看见...
看见那只兔子,看见林奇的灵体引吭高歌的样子。
林奇一天天长大,就像是迎来了他过于迟缓的“青春期”。
昆丁倚着后院大门,看见那小子奋力将木桶提出井口,往身上洒水的样子。
“rich,你说的...朱蔻...是什么?”
他大不一样,仿佛脱胎换骨,像是加拉哈德学院大书库里记载的菲尼克斯神,自火焰中涅槃重生。
“朱蔻?”林奇不太明白老师在问什么。
“就是...你每天都在唱的。”昆丁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毕竟是老师,请教学生这种事情羞于启齿。
“哦...哦哦哦哦哦!”林奇一拍脑袋,回想起来。
“那是中国。”
昆丁:“中国?”
“对!我爱它!中国!”林奇露出了灿烂的笑,牙齿白净整齐,原本瘦得两颊凹陷下去,可现在依稀能看见苹果肌下的梨涡。
这个小子刚来教会时,只有一口又黄又尖的烂牙,因为奴隶营缺乏维生素的生活,并发了败血症,牙龈都开始发臭。
可现在......
那头微卷的黑发下坚毅的面庞,以及能透出“光”的温暖笑容,真是难以置信,这是同一个人吗?
他手臂上的“猎刀印”,因为二次发育的关系,叫自然生长的臂展拉长,变成了......
一柄赤红的“短剑”。
昆丁恍然若失:“中国...是个地名吗?”
“对!老师!”林奇神色兴奋,想上来拉住老师的手,和他说说故乡的事。可叫昆丁一脸嫌弃地打开。
“别碰我。教务长双手是用来爱抚迷途羔羊的,不是你这种贱民能碰到的!”
林奇想要用笑声来缓解尴尬:“哈哈---"
“不许笑。”昆丁震声道。
“好吧...老师,你对中国感兴趣吗?”林奇放下手边的活,早上的淋凉水擦身也不做了。
“中国,加拉哈德没有这个国家,难道说,你是从海的另一边来的吗?”昆丁问。
林奇努努嘴,坦然相告:“老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米特兰人。或者说...”
“长话短说,你今天还得去喂马。让我看看...”昆丁掐着怀表,这些高一辈的师长都有表。“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林奇尽量长话短说。
“你做过梦吗?老师?”
昆丁先生斜着眼,“做过。那是个很美的梦,虽然说起来有点害羞。”
林奇一副很懂的样子,“老师也有心爱的姑娘?”
昆丁板着脸:“不,林奇,我有心爱的汉子。”
“哈哈哈哈哈...”林奇知道老师在和他开玩笑,不过这头狐狸就是这样,没事儿喜欢钻出来两句英式冷幽默。
“好吧,老师,它就像是一场梦。”林奇等身上的水分自然风干,昆丁却扔给他一条帕子。
“擦干净,会染上风邪的。”
“谢谢老师。”林奇又补充道:“就像是,我当了奴隶兵,进了文雀团,到了伤心河畔,躲进了那堆尸体里,我很累,于是开始睡觉。”
“嗯...”昆丁嘴上冷漠地应承着。
可林奇能看见老师眼里的神采,昆丁老师很特别,说他三十来岁的模样,脸上却没有皱纹,五官的分部很奇怪,长脸,却因为这脸长变得十分显瘦,又很高,高得如一根树干,喜欢佝偻,形色猥琐地打量别人。
“我开始睡觉...做梦,梦见了我另一个故乡。”
昆丁:“嗯...”
林奇:“那就是中国,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寰宇,另一个边宙,可以说...”
“你去了一趟星界?”昆丁打断道。
“不不不,那里比星界美多了。”林奇拍着手,绘声绘色给昆丁老师形容着故乡。
“我们称不属于加拉哈德的地方,都叫星界,不管好坏。”昆丁不以为意。
“那就算星界吧!”林奇也没管那么多。“老师,我这一觉,睡了二十一年!我有父母,有玩伴,有恋人,也有学业...我最后还是回到了这儿。”
昆丁的眼神涣散,就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童话故事。
昆丁做出了结论:“有个写诗歌的...”
林奇:“什么?”
“我想,应该是有个写诗歌和杜撰英雄故事的家伙,他因为故事卖不出去,然后上吊自杀咯,最后附身到了你的身上,赋予了你如此瑰丽的灵体。”昆丁解释着,他宁愿相信这个理论。
林奇的态度不温不火,不生气也不在意。他知道,老师是在开解他,就算这种事情说出去,老师相信了,也不能帮助他,回到他爱的...中国。
“小子。该去马厩了。”昆丁摇晃着怀表,那双不似男人的手,简直像是牛奶里泡大的。
林奇穿上神袍,兴高采烈地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而昆丁临行前多吩咐了一句。
“明天,我可能要教授你一些新的东西。”
“什么?”林奇心中一喜,瞪大了眼睛,回头凝望着同样凝望自己的授业师傅。
“对。不过不是神术,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rich,我还是喜欢叫你米特兰的名字,听起来就很有钱,你那什么林奇的发音实在拗口了些。”昆丁依然对这个学生挑挑拣拣,“神术不是你现在想学就能学的。”
林奇故作高深地答道:“我知道,这需要收取...”
昆丁适时点点头,态度平静:“一点点费用。没错,我会变得更加刻薄,你准备好了吗?”
“放马过来吧!”林奇从裤兜里挑挑拣拣,搜出来一把花币,上面夜樱花的国会格外显眼,这些都是他干零杂小工时积攒下来的钱,交付给老师后...
昆丁:“这些...还有这些。”
老师选出了几枚硬币。
“去买条裤子。新的,耐磨的。”
林奇低头一看,不知不觉...
他居然长高了这么多!
原本套在身上的那条行军裤,裤腿遮不住小腿了...
“老师...”
这个大男孩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
昆丁嫌恶道:“哦...拜托...别用这副眼神看着我。我终于知道凯恩抱怨的是什么了。”
“老师!!!”
林奇抿着嘴,头也不会的跑了出去。
“这刁民...”
昆丁收下钱,回到图书室,搬来梯子。一点点踩上书架,仿佛这副腿脚用的不太利索。
他小心翼翼地攀上了最高层,将其中一本拿了下来,可不料却碰到了另一本,迎面打在他脸上。
“哎哟!”
在门外自习的学生听见了这声“哎哟”。
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可不“平常”的是,这声“哎哟”,却是音色略冷,清亮又柔和的女声。
闻声进来查看的学生却发现昆丁老师没好气地盯着自己,黑着脸。
“看什么看?给我滚回去!”
依然是那副狐狸尖嗓。
“哦...好的,昆丁教务长。”
昆丁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及,将目光转到那本典籍上...
《神击圣格-六艺篇》
“凯恩,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
他呢喃着。
“但这个学生,应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