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看见那条剑鱼灵体在特柏勒周身游转,身形轻盈灵动,厅堂火炉中柴薪燃烧产生的烟雾,一并跟着那灵体,成了无形乱流。
嗒——
特柏勒踏出一步,剑鱼也跟着他往前游了几分。
林奇摆出拳樁,他感觉到浑身肌肉不自觉地绷紧,硬得好比石头,内心的紧张感限制了四肢,情况很不妙!
“必须得放松下来……必须……”他越是这样想,却愈发不能控制身体,仿佛从进退节奏上,眼睛光是盯着那家伙的灵体,就被对方完完全全掌控了主动权!
嗒——
特柏勒又一步踏下,居高临下以骇人眼神死死盯住了敌人,步步试探之时,伴着手中拇尾两指对剑柄的虚实拿捏,仿佛在弹胡琴,越是这样做,林奇越是头大——对这些细到极致的小把戏,可能一个不留神就会叫出鞘那瞬间的剑路返折削去半个脑袋。
“喂。”
嗒——
踏出这步同时,特柏勒突然“喂”了一声,林奇只见烟雾在瞬间收缩聚拢!“洋流”叫巨兽鲸吞海饮回流,从浓烈的烟气中看不见对方的身形了!
林奇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可不见特柏勒从雾中奔出,也看不见剑光!
“那是老师惯用的伎俩呀……”六王子喃喃道。
破坏敌人的防守节奏,虚张声势时以杀气为引,直到环境彻底叫剑鱼灵体改造成一片杀机四伏的“水域”,那柄剑——————才会露出它的真容!
叮铃——
“什么声音?”鸭拓草侧目详听,兀然发觉林奇在摇晃着双臂,那家伙佝着腰,两眼已经变成了金色。
他双拳并在鼻前,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正在左右来回摆动!金瞳映出的流光轨迹画出了醒目符号!
∞
像是蜜蜂在做着8字回旋,林奇两手的风铃跟着身体左右摇摆,胀紧的小腿肌肉贴上裤腿衣料不时发出“噼啪”声,就像是雷霆……
不!
正是雷霆!
周身拧转时诡异的弧度如一支交际舞,从小腿传递去躯干,凝聚于双拳,那力量由圣焰所化形而成,正是亚蒙的火焰与雷霆!
“他……已经拥有神雷了?”鸭拓草自加拉哈德魔法学院毕业,自然知道这对一个神官来说代表着什么,就算是拥有不朽形态的老巫师,也对这些“魔术杀手”身上的圣焰极为忌惮,更别提代表了绝对正阳能量的雷霆!
就在林奇使着简单的∞字摆球运动时,烟气涌了过来!剑鱼手中的索命利刃如影随行!
那一刻!
铛——
林奇只觉脸颊一凉,待到回神时,冰冷的刀锋擦过他侧脸,留下一道伤口,火辣辣的疼!
不过!避开了!
“单纯的回摆运动很容易让老师看穿,他靠着本能躲开的吗?”六王子捂着下巴作沉思装。
林奇觉得手背隐隐作痛!依然看不见对方的刺剑——尽管很模糊,他依能从艾丹王子的佩剑和风格上推断出特柏勒先生所用的武器!
毫无疑问,那是一柄伊丽莎白刺剑!
仅仅做了一击试探,那团迷雾就退了回去,不过五步的距离,却愈发让林奇感觉到棘手!不同于以往的巫师和恶魔,眼前的人,是真正的身经百战,不借半点外力,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老兵!
神击圣格本身克害恶魔属性对剑鱼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嗯……”
从雾中传来特柏勒的沉吟。
“反应挺快,步子挺稳。”
刚才那次试探特柏勒本想刺瞎林奇的眼睛,好歹在眉额间开出一道缺口,让血淌进去,如此做,这缺口德小鬼会失去左右眼的距离感,没想到在做那奇怪的剧烈摆球运动时,小鬼的观察力依然强得匪夷所思……
如果他也是个使剑的,那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啊……特柏勒在浓雾之中,嗅着薪火的味道,露出了轻松写意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开始虚张声势留给他调整肌肉的时间太多了……
没想到在短短几息之间,他就能重整旗鼓恢复到最佳战备状态——不论是身体还是心……
林奇,这个年轻人——
——是怪物……这家伙,如果进了武备院去科班里滚过一圈,毫无疑问,这个名字会写进英雄传说中。
唰——
剑刃破开烟雾!
烟气如潮水涌了过来!
林奇只觉两眼酸胀,熏得眼泪流了出来,可他不敢闭眼!那道直来直去的剑光容不得他闭眼!
缠斗的身影要搅做一团!几乎分辨不出那两人出手的速度!
林奇佝身∞字回旋,还有特柏勒先生刻意挺直身形灵动的游鱼步伐像极了舞蹈!
拳套与刺剑撞击时耀出强光强音,在给这支舞配着鼓点,烟雾和雷霆叫两人带起的劲风绞了粉碎!
猛然提升的进攻节奏看得一旁几人眼花缭乱!
咚——
神官一气跺地,地板跟着裂开,木屑飞溅而出逼退了特柏勒!
观众席中唯一一个能看见灵体的法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兄长身为武将也是这副表情!
神官叫特柏勒先生逼得退了七步,一步比一步狼狈!一步比一步迅捷,对距离的判断力堪称恐怖,若退多一分再无还击的机会,会被刺剑的长度封杀于被动挨打的境地里,而少退一分,即会因为反应不及叫刺剑捅个对穿!
三十六次刺击——特柏勒以单方面强攻为引,硬生生逼得林奇绕出了一个半圆!
其中变招,虚实,长短,延迟的后手数不胜数,神官身上只留了六处创口!还是最初那几下获得的战果!
也就是说……
“他还在学习……在变强……”象鼻山神情凝重。
六王子的嘴长得极大,他是最为了解特柏勒老师剑术的人。
“我……林奇卿……我……”
场下只听见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仿佛都在散发身体中淤积的热量,做着机能调整。
“有时候我在想,你真的是人类吗?”特柏勒先生完全变了样,原本轻松写意的脸色变得惨白,刚才短短交锋一瞬,须臾之间剑招攻克瓦解了林奇的防御,却不能落下致命一击!
那家伙的双手就像是两扇坚实的铁门,或有意或无意,除了最初了几招,都叫那小子用“门板”挡走了大半剑路,剑鱼越打越虚,准备不留情面,用上看家本领时,却叫那小子强硬的跺地贴身靠击逼得退了出来。
甚至特柏勒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这家伙会不会以前就和我交过手?不然怎么会对我的剑术那么熟?
直到特柏勒先生想明白时,才惊觉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林奇并没有正规地学过狼剑术,他的剑樁与架势却不像是半调子——那么……
他在变强!他在从我的剑里读出了杀心!
被人看破杀心——是剑士最为苦恼的事,因为下一剑早早叫对手读了心,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会奔着哪儿去?
会朝着哪块肉动手?
会如何出剑?
会用多大的力道?
可能林奇这小子只看破了一部分!但毫无疑问,在他看出更多的细节之后——
【我——特柏勒——】
特柏勒的额角冒出了冷汗。
【会叫那一记记拳头……】
不知不觉,他已经改用左手握剑了,在刚才如此激烈的节奏中,他依有余力去换手变招,但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记记力量大得好比蛮牛的拳头……不可思议的怪力……】
他右手虎口崩出淤伤,藏在身后,亚蒙的雷霆从拳头传到他的手臂,将神经节毁得一干二净。
【揍得不省人事,面目全非。】
林奇的眼神依如磐石,八风不动。
∞字摆球运动慢了下来,主动权却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他不知道对手受了多重的创伤,从那副表情来看,剑鱼依然游得很快,不像是有伤的样子。
特柏勒先生笔直的身形如无根浮萍,放弃了下半身的力量却能站得这么稳,刺剑出手时好比子弹出膛,不留情面地在林奇身上留下一记记创口,招招朝着要害而去,仿佛他已经用这剑轻松写意地杀过千余敌,寻找弱点已经成了呼吸一样的本能。
每一剑!林奇都是拼了老命在狼狈地逃窜!
这个三流剑士毫无疑问——
——很强!
林奇索性用出了全力!
∞字回摆在神击圣格中的含义,不光是凝聚了全身的力量,依用一次次回转运动,在闪避的同时汇聚起强大的动力势能,将拳头变成风暴中的雷霆。
这是林奇的杀招!
“喂——”
林奇“喂”了这么一声,仿佛在回应特柏勒先生最初的那一句。
嘭——
特柏勒听见这句“喂”时,那神官已经蹿到了眼皮底下!
鸭拓草灵视中,那兔子兀然消失了一瞬,兀然觉得热风扑面,神官在那一刻突破了音障,冲击波揽着劲风带着血腥气冲进了他的鼻子!
呼————-呼呼————
林奇依在特柏勒先生面前做着∞字回摆!只是这次不一样了!
铛——
剑与拳头相击之时!刺剑高高扬起,特柏勒持剑左手叫林奇狠狠打开!
只一击!
只一记羚羊拳!
林奇将特柏勒的重心中线毁了个干净!
在失衡瞬间,剑鱼应力而发,鞭腿狠狠踢在林奇侧腰!林奇咬着牙半个身子弓沉下去,依用那∞字回摆在消化这份凶悍的踢击,随即而来的,如退潮涨潮的左拳!
铁块在空气中画出了刺眼的轨迹!
咚——
“嗬——”特柏勒倒抽了一口凉气,两眼失焦,他感觉自己被一头牛狠狠顶了一下。
咚————
这下叫他的脸由白变青!
连续两记摆拳狠狠打在这剑士的腰上,王子一干人看得内心一寒,如果是自己的肾脏遭受这么折腾,能当场疼晕过去。
特柏勒横滚落地,狼狈地翻身滚走,爬起来时钢铁直男捂着老腰,整个人都快失去意识。
若林奇细看,自己的肩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冒出血来,留下了三道贯穿伤,从脖颈而入,锁骨而出,那是换伤的代价!是特柏勒先生陷入痛苦的绝境之下,做出的还击!
如果不是疼痛感让剑鱼失去了准头,林奇已经叫对方捅穿了喉咙!
“那是老师的杀招,一剑穿心……从上到下的,避开肋骨的阻碍,直入心房。”六王子对林奇的能耐咋舌称奇:“真是可怕的拳头……”
昆丁:“停一下!”
在林奇准备开始下回合时,昆丁推门而入。
她看得够多,也看得够久了,小笨蛋这么打下去,那三流剑士和他今天只能活一个。
于是昆丁小姐出手制止了这两个好勇斗狠的匹夫。
“谢天谢地……”特柏勒松了一口气,这直男直挺挺地倒成了笔直的形状。
林奇也是如此,当即仰天倒下,躺成了大字形,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昆丁匆匆忙忙跑了过去:“你们男人都是笨蛋吗?!”
“我觉得比起你那小笨蛋……我更需要治疗……我感觉自己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和性福,都在昆丁总教手上了。”特柏勒先生声音虚弱,一手捂着那凹进去的大腰子,一手刚举起来,叫昆丁狠狠踩了回去。
昆丁跑到丈夫身边,回头骂了一句:“请你立刻去见亚蒙大神。”
六王子对昆丁神官的身份很敏感,毕竟那是四哥的人,他沉着脸,时刻提防着这不请自来的女人。
“贝克卿,这是我的会客厅,你不是我的客人。”
昆丁照顾着小丈夫,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王子。
“哈!你这小王八羔子说什么?”
奥斯卡王子:“你……”
昆丁扶着林奇坐起来,突然变了脸,委屈得能哭出来:“这是我丈夫!我丈夫快给你们弄死了!怎么?你还想杀了我这个无辜又无助的女人吗?”
“不……”奥斯卡王子突然有口难言。
昆丁咄咄逼人道:“我需要一个交代!”
“那……”奥斯卡王子刚想开口。
昆丁:“五十万花就行!一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