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洗手间,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款款走来。陶然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了他,却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出于礼貌,陶然上前几步站定在过道边,微笑着等他走过。
对方认出了陶然,两眼闪出惊喜的光芒,又似乎记不起陶然的名字,脸上瞬间滑过一丝尴尬,笑靥依旧亲切自然,“凯凯媳妇,好巧啊!”
陶然顿时一个寒颤,尴尬地说:“您好,我叫陶然,其实只是江凯的普通朋友。”
对方神色不变,说:“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呀,凯凯感冒有你陪在他身边。这回总该不是误会吧?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可是有听到你们的交谈哦。”
陶然一怔,瞪大了眼。她想起来,他感冒的第二天早上,她在煮面条,他在阳台上打了很久的电话后握着手机跑进来叫她多煮一点,不要算得那么精。她以为他已经讲完电话,便回了一句,只要你能吃完。他应了一声好,又对着电话说起来。她当时心中不快,却没有跟他计较,没想到电话那头竟然会是眼前的工商局长。
江局长继续说:“这段时间忙,都没有过问一下,凯凯病得严重吗?”
“不严重,两三天就好了。”陶然说。
“呵呵,那就好。”江局长突然神色一变,狡黠地问:“这小子平常很少感冒,一感冒就躲起来不见人。这回肯在你面前晃,勇气可嘉哟!”
陶然不明所以,问:“感冒而已,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江局长比她更不解,反问:“他没有满脸淌水吗?”
脑中闪过江凯泪水横流的画面,陶然突然彻悟过来,同时,一把无名火熊熊燃起。
江局长见她张大了嘴巴,想她大概是见过那种壮观的场面了,继续说:“他从小呀,一感冒就流眼泪,越想忍住流得越多,到他懂事点的时候,大人怕伤他的小自尊,没敢取笑,小孩子可就没管那么多,被笑过几回,他只要感冒,就关在自己房间里死活不见人,连吃饭都是要大人放到门口呢。”
陶然敷衍地笑笑,只想把江凯臭骂一通。
“你是跟凯凯过来玩的吧?可不要告诉他我揭他老底哦。这小子死要面子,我可不敢明着捋他的小猫须。”江局长笑容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不会的。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陶然辞别江局长,气恼地回包间。
聊了几个小时婚礼上的事,包间里的女人们开始聊过往的开心事。大家大部份都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结识,所以过去的不少窘事,更是被拿出来作笑料。知晓的回味无穷,不知晓得兴味无边。陶然注意到,几乎每个人的过去都被拿出来调笑,连清高自傲的Alva都不例外,唯独没有曾经被他们尊为老大的江凯。不禁暗自怀疑江凯会不会耍了小心机,收买了她们。
作为省长千金和地产大亨之子的婚礼,双方父母都很默契地低调处之,因此,江云鹤和何珍的婚宴只宴请了双方亲戚和朋友,但也席开二十桌。
伴郎伴娘团阵容非常强大,十男十女,都是俊男靓女,统一素面朝天,统一韩式学生装。一群大龄青年穿得如此幼稚,着实吓到了一大批年长亲戚,也自然爆笑全场。这就是古灵精怪的何珍要的效果。
婚礼一开始,先播放幻灯片和钢琴曲。新人从相识到执手,十年来的点滴,通过不同时段的生活照,音乐和江云鹤发自肺腑的读白,感动全场。不止何珍,很多女孩子都哭得稀里哗啦,连陶然这样心静淡然,泪水匮乏的人也不禁湿润了双眼。江云鹤最后深情地说:“相爱不易,相守更难,珍珍,看在我为了你戒烟戒酒戒美女的份上,看在我们真心相爱的份上,看在我执意陪你到老的份上,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何珍忙不迭点头。
江云鹤巴眨巴眨眼,小心翼翼地说:“以后别把卖不出去的蛋糕当早餐好吗?我其实一点都不爱吃甜食。”话一出口,又一次爆笑全场。
伴娘团里,陶然没有笑,甚至都没有听清江云鹤最后说了什么,心思还停在“相爱不易,相守更难”这句话上。她和欧阳宇相爱六年,那些点点滴滴汇聚起来的幸福也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一一闪过。相爱不易,他们相爱了六年。如果没有偷窥余兰兰的**,也许现在,他们正幸福相守。然而没有如果,事实是她偷窥了,幸福完美的梦破碎了,也放手了,直到现在,只要想起,心还是隐隐地疼。
伴郎团里,王乔没有笑。眼前这对新人你追我赶,再我追你赶,打打闹闹,相爱再不易,好歹是终成眷属。哪像他,屁颠屁颠地追了Alva十七年,是块石头都捂热了,他还是没有入得了她的眼。偏头看看Alva,这女人居然在他正自悲自叹的时候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线白牙,真是让人气愤!更气愤的是他居然不舍得挪开眼!
陈伯岚也没有笑。他爱了何珍十年,不离不弃,如影随行地守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她却始终看不到。也许她看到了,却不能回应,只有装作无知。相爱不易。如果轻而易举,爱与不爱,还有意义还有区别吗?十年的付出和执着,并不是没有半点收获的,至少他曾经犹自快乐过。今天终于可以掐灭最后一丝丝幻想了,心没有预想的沉重,却是空空如也。
江凯倒是笑得很灿烂,眼光不时瞟向处在伴娘团边缘正怅然失神的陶然,自负地想,相爱是不易,但我们会相爱的!全然不知,离舞台不远的餐桌上,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从他出现在宴会场开始,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