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松涛听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温伟国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前面温伟国讲要全员竞聘,怎么刚才讲的这一大段话,依然强调稳定,那不又回到了原点了吗?
“温书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怎么搞全员竞聘了吗?”孙松涛一脸的迷茫。
“搞!这是坚定不移的。”温伟国的回答不容置疑。
韩行健也搞不明白温伟国什么意思了,他皱起眉头,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可他不会像孙松涛那样急着问,他知道温伟国肯定早有打算,他倒要看看温伟国什么时候揭锅。
屋里一下子静下来了,温伟国的成竹在胸,韩行健的静观其变,孙松涛的迷惑不解,三个男人,三张脸,三张不同的表情,三种不同的心情仿佛定格了。
温伟国觉得已成功地把韩行健与孙松涛引进了自己摆的八卦阵中,如果他们能自己走到自己所在的终点,那是最好的,如果他们不能走出来,那就只有自己给他们指点迷津,帮助他们走上他们唯一能走的路上来。
想到这,温伟国“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即要突出全员竞争上岗,又要保持稳定爱护干部,确实有些困难。”他看了看正在他摆的八卦阵中琢磨不定的韩行健和孙松涛,觉得差不多到火候了。“我看能不能这样?”他身子往转椅背上轻轻一仰。
韩行健和孙松涛仿佛在迷宫里看到了一丝光亮般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温伟国。
“全员竞聘的出发点不变,全体干部按照条件可以自由确定竞聘的职务,但要分两步走。”温伟国终于吐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一,在申报结束后,各局委办的正职先由咱们三个人把关,只确定一个人选,参与竞聘演讲,接受群众测评,如果在群众测评中,达不到规定票数,原则上是不能任用的。”
韩行健好像从迷茫中清醒地来了似的,赶紧表态支持。“这样好。这样好啊,”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只要是区委定干部,他这个主管干部的副书记就有用武之地了,“这样做即突出了党管干部的原则,同时又体现了竞争上岗的精神,虽然是一比一确定参与竞聘演讲,但对这些干部是一个巨大的触动,同时也能广泛征求群从的意见了。”他从心里忽然对温伟国产生了敬佩之感。
孙松涛也觉得这是一个办法,但怎么想也是和市委要求的真正的竞聘有较大差距,只是形式上有个竞聘演讲,有群众测评,但每个岗位只有一个人参与,竞从何来呢?形式上像,实质上非,这也许就是温伟国的政治智慧吧。
“孙部长,你看这样可以吗?”温伟国在征求孙松涛的意见。
“可以。”孙松涛虽然感觉到哪不舒服,但是面对温伟国环环紧扣,入情入理的逻辑,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他是无法提出任何不同意见的。“那副职的任命呢?”
“副职也可以参照这样来执行嘛。”韩行健似乎悟出了温伟国的意图和打法,故作聪明地说,那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对孙松涛的轻视。
孙松涛没有计较韩行健的语气,他更想知道对于副职的问题,温伟国是如何考量的。他把目光投向温伟国。
温伟国淡淡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
“关于各部门副职,我的考虑是全面竞岗,也就是说可以自由选报任何部门,在程序上基本按照公开竞聘的要求来办。”温伟国的回答出乎了韩行健的意外。“也就是说,要先自由申报,然后组织部门审核、公开演讲、*测评,这些程序都要严格按要求运作,所不同的是。”温伟国环视了一下韩行健和孙松涛。“所不同的就是我们不组织评委打分,不排名次,而是根据群众测评的情况,区委或说由我们三个人先拿出一个初步意见,而后由区委常委会最后决定。”
温伟国一口气把他的想法说完,而后又点着一支烟动作无比优雅的吸着,他现在只需要韩行健和孙松涛二人点头就行了。对韩行健和孙松涛来说,温伟国的这一番话,如同给他们二人端上来一道他们从未吃过味道不明的大餐,他们必须小心地咀嚼才能品味出其中的滋味。
与温伟国关于正职的任用不同,副职的任用确实是向前进了一步,可以多人竞争一个职位,而不是正职的一个人的“竞争”。正职是先由他们三人初步定下人选,常委会上初步通过,然后表演“竞聘演讲”,再进行测评;而副职是先多人竞争演讲,然后测评,再由区委或说由他们三个人确定人选,最后常委会上审定。主要不同在于,温伟国、韩行健和孙松涛三人在什么时候发生作用。正职任用时的作用在前,确定的人选基本上是万无一失,副职任用时的作用在后,也是等额报常委会审定。
这样的方式突出了他们三个人的作用,特别是温伟国在干部任用上的主导地位,同时,在表面上看来,又充满了一定的竞争上岗的色彩,看上去实在很美丽,而实际上只是盗用了一下竞争上岗的名义而已。
韩行健对温伟国别的话并不在意,倒是对“三个人拿初步意见”这样的字眼非常敏感,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区委主管干部的副书记,就在研究干部的问题上有了发言权了,只要有发言权,有他的用武之地,那他不管什么方式不方式,他就会同意,出了问题他也找不到他,是由书记定的。他赶紧抢先表态支持,认为温伟国的方案切实可行,即体现了市委的要求,又结合了区里的实际,发挥了区委在干部任用上的决定作用。
温伟国把目光投向孙松涛,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他相信孙松涛不会也不敢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只不是自己在干部安排上的精心设计,让这个新任组织部长有些不适应。
孙松涛确实有些跟不上温伟国的思维,在此之前,他研究了市委组织部的意见和已经进行了改革的各区的方案,与温伟国提出的一揽子方案相比,确实有很大不同,他总觉得温伟国的方案与真正的竞争上岗貌合神离,似是同曲却不同工。然而,你决挑不出什么原则问题。特别是在自己接任组织部长后,温伟国第一次需要支持的时候,他是不敢说半个不字的,自己这样一个初入官场的人,小心的附和实为上策。
“我同意。”孙松涛三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温伟国宽厚地笑了。“那好,会后,组织部按照刚才我们三个人的意见拿出一个北凤区机构改革干部全员竞岗方案来,我们尽快交常委会审议,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在下周一公布。”
此时的温伟国心情无比畅快,一个即将写入北凤区历史的最大规模的干部调动就将在他的运筹帷幄下徐徐拉开大幕,而自己正是书写这段历史的人。这几年来,温伟国好像早已没有了前些年的冲动,一直稳稳地守着区委书记的位置,不求出什么差错就好。而今,全市机构改革给了自己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历史性机遇,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大面积全方位地调整干部了。特别是经自己亲手包装出来的方案,浓缩着自己半生的政治智慧。
可惜自己一身的才华到现在还没有到达一个理想的位置,跟自己当年一起当县区书记的或是后上来的,大都走上重要岗位甚至是现在已成为自己的领导了,自己却还在这样一个清贫的位置上,内心的苦闷向谁说去啊。
年轻时读过一位诗人的名言――人的一生最关键的就那么几步。经过这些年的打拼,如今看来诗人并不全是疯子和精神病,偶尔也能说出几句自己佩服的话来。要不是父亲退得早,或是自己在早出生几年,哪怕是省里不老往市里派主要领导,他何至于以五十多的高龄,跟这帮年轻的县区委书记们平起平坐呢。
如今好了,省委组织部干部处的徐处长的消息,让他又一次看到了光亮,而且他也通过关系打听到了市委主要领导确实有这样的考虑,这也许是他在区委书记这个位置上最后一次动干部了,“想致富动干部”,这是哪个抑郁不得志的人才给总结出来的呢。
不过,这样的方案通过后,一旦公布,全区上下估计就是“乱”了,自己怕是又要接二连三的接见这些有想法的人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都是不能清静不得了。再说,清静有什么好呢?一个区委书记要是清静下来,谁还会重视你呢?
那就让区里“乱”去吧。他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喜欢唱京剧老生的父亲常哼的几句唱段――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我诸葛并无有别的敬,早预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你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你犹疑不定、进退两难,所为的何情?
《空城计》里诸葛亮的唱段得真好啊。但诸葛亮绝只是一座空城,而如今我不却是真的准备好了“羊羔美酒”了,会有人来享用的,区里的那些人可不是胆小的司马懿。温伟国也小声哼唱着:我只有琴童人俩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莫要胡思乱想心不定,你就来来来,请上城楼听我抚琴。
呵呵,“左右琴童人两个”,温伟国突然想到了韩行健和孙松涛,他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