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郭淦双目炯炯热情如火,感染在座的每个人,他们发现这位平时低声软语谦卑的老人竟能发出如此锵铿有力之声!不过随之他将杯中的酒喝尽,红晕漾现在饱含风霜的面庞,话题一转,开始普及起竹科技知识:
“随着科技发展竹的功能正在进一步得到发挥。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这些普普通通的竹,已经运用在人造卫星之中!别惊奇,当然不是将竹枝或竹叶竹杆,是从竹里提炼出的学名c6粒子,—种能发射稳定的远红传输的波。我们听到过中国第一颗卫星太空传来东方红乐声,就是它发射的波传送人们耳中。但只仅仅是竹特殊质地一个方面,竹内更有不少特殊元素,美苏等先进的国家已经运用到军事工业,集成电路,通讯广播,以及民用保健等诸多方面。你们听起来似乎太玄乎,那我拿平时熟悉的竹碳讲,经过科学加工,这些日常我们取暖的燃料,它内部炭分子结构细密多孔,质地坚硬,具有很强的吸附能力,能净化空气、消除异味、吸湿防霉、抑菌驱虫,用它制成新型复合材料,可以有效减少建材污染,保护空间环境。至于在医药上,竹碳含有乙酸、乙醚、酒精等成份,能制作竹碳牙膏、香皂、洗面奶、美容霜等,皮肤增白清爽,光滑柔润,起到极好的护理的作用。”
“竹沥水!”哑奎突然兴奋发声,引起大家阵阵嘻笑。
“不要笑,哑奎没说错,竹沥水同样是宝贝,汁里有种zk成份物质,如果有效提炼能制成名贵药剂,远远超过现止咳化痰作用,防止衰老,调节内分秘,柔软骨格,增加记忆力等。竹沥水我们俞主任的药性他是了解的。”众人朝俞鑫法看时。哑奎喊了,“疯斑块发不是常常来厂里讨,我汗流浃背不知帮了多少忙,黄老,你说是不是?”
黄汉章嘘地声让哑奎闭口。东郭继续往下道:“再回到竹碳若与我们竹编工艺结合哩,那么竹根炭器、竹碳筒、炭杯具、炭花篮等等不仅美观,更能有益养生和保健。所以说,现在我们只是在竹业生产中走出第一步,继承传统竹编工艺创造财富和价值,那么以后要的是创新发展,向科学进军,在田家桥这块土地上诞生敢于追赶世界先进的竹工业!而且,我深信——”
东郭淦充满豪情,正好晴空中探进窗棂的阳光把他的脸映得熠熠生辉,同样所有在座人全都染上层金色光泽,只听铮铮弦响在空中回荡:“很快,我们饱经创伤的国家将迎来次伟大的复兴,经济发展的列车已经排除障碍正在鸣笛起程。”
室内仿佛都沉浸在东郭淦所描述的美好前景中,连毛毛也噘起小嘴唇昂头望着,无声的激荡能听到众人怦怦心跳。此时独眼黄开口了:“我们的店长啊,他壮志未酬,来,老兄,四人帮已经打倒,喝杯庆贺酒,祝你在新的征途上扬蹄奔驰吧!”
“多文绉绉的!”蝉姑嘴瘪嗒,剜了眼独眼黄。不想,此时已经坐下的东郭淦,从灶间端了杯酒跑出来的阿海,直立在他面前,百感交集地说:“老东啊!(注意他只能说一个字,觉得叫东郭拗口)我得感谢感谢你啊,要不是你的教育,春明这匹犟驴,现在老爸老爸叫我多亲!呵,呵,先敬为干,我吃了!”他一口闷下!太快,襟上都沾滴酒水。坐在边上媳妇丽娟怀里的毛毛,伸出园润小手给爷拭抹,引起阵阵哄笑。蝉姑抿嘴嚼了句,“自己是犟驴,看这副德性!”
春明站起尊重地对东郭淦:“我爸说得对,今天当着这么多人,你能应我声师傅吗?”
“小子,他早就是你师傅的了!”蝉姑明显是在助力帮腔。
阿海同样加桩:“是的,是的,他难道不是你师傅!”
东郭淦点头。春明作揖高声呼了声,“师傅!”。
盛玉成乘机拉拢撩话题,他抓住黄称东郭淦‘店长’称呼,想揭开三人面纱,“老厂长,我已经多次听你叫东郭师傅店长称呼,这是怎么回事?”
“噢,你问这个,绰号啊,如同我讲你‘冲头’,说家华‘混小子’一样,亲热嘛!”
明显在回避。
谢家华不放过,激将道:“不是绰号,你不肯说就是了,不过,我啊一个字,难受,玉成,你说是不是?”
“独眼黄已经有些微醺,他咂咂唇用筷子点点道:“是这样的,当年我和彭梧,东郭淦同在桂林开过竹器店,店名嘛,还是用我祖上的‘竹斋器’,但老板是他,是不是应该叫店长的。”
何力伟此时道:“有戏,老厂长,三个大男人一起开竹器店,肯定不是会过生活吧。”
东方郭坦诚说了,“这是抗战统一战线的需要,不过太复杂了,你们别再问,年轻人啊,还有我们城东大队的兄弟,事实上许多事都有明明暗暗暗的曲折还是雪藏好。但有一点我幸运,黄老遭的罪比我大,彭梧现在仍背着包袱,可总之,我们三个人当初共同的信念永远不会变。像青翠的竹一样坚韧、正直、无私。呵!人啊,最贵的就是自己要树立正确的信念!”
当何力伟、盛玉成、谢家华三人在城哚碟上谈起此事,特别品尝东郭淦的话,谢家华说:“他们太复杂了,你说抗日时期一起开店,要是国民党的,早就该逃台湾或关大牢至少发配xj。要是共产党的,还不立功受勋当官儿!”
盛玉成否认,“是这样吗?运动中这样正反不分多着哩,所以,东郭淦说明明暗暗的曲折是有哲理的。从这句话我体会出他们仨个肯定是灰色人物,或者至少许多事还在冰冻雪藏之中。”
何力伟同样有感,“是的,不说远的人,就拿我们街道企业安排劳动教养劳动改造所谓的二劳人员,其中不少曾经是个人物,像劳务队就有功臣,现在当泥工随人差遣;纸品厂做统计的摘帽右派,原是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送劳改释放回原籍,成天无声响干活。针织厂那个光老头你们都认识,大冬天只穿件棉毛衫身体棒棒吭嚓肮嚓踏三轮车气都不喘,据说他是国军飞行员还打过鬼子授有美国勋章哩!我们厂里门卫兼清洁工金铮庆,干干瘦瘦满脸褶绉,有天我听他和东郭在讲英语,特地去问骆副主任,骆说不了解,慌了反问会讲英语?于是特地到派出所核查,噢,是个反动大律师,民国东吴大学高材生!世道变迁还真的说不清。”
“这么说,我们街道企业应是藏龙卧虎之地啊。哎,何头儿,你真的听见金老头会说英语?要是这样,我想让他教我们吧,这次去广交会我和玉成面对外商都成白痴了。”谢家华发现宝贝似的高兴。
盛玉成也赞成,何力伟道:“可以考虑,现在政策在解冻,不过他肯不肯教我们呢?”
“你是厂长,说工作需要就是了,我们三个一起学,噢,还有林秀、玉芳的。”
“好的,好的,学习是好事,我们一起学外语。”谢家华听拉二个姑娘进来,举双手欢呼。
“这样吧,我是在想,东郭淦讲人要有正确信念,这正确太费解的,我体会应该是做人应有自己奋斗的目标。我们三个人和他们仨人是相隔二代,一是所处的时代不同,二是要走的路道更不同,但有一点是值得我们学习,坚持信念雄心犹在的精神。四人帮打倒后,国家进入拨乱反正,东郭说的经济建设高潮即将到来决不是预感,我们自己也看到,每日都在起变化,昨儿个广播说市教委要开办‘四大’。”
“什么四大?”谢家华不明白问。
何力伟解释道:“四大是电视大学、业余大学、函授大学,自学参加高考拿到大学文凭的简称。还有高中、初中补习班。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不仅要学英语,还得先补习文化,取得高中文凭,然后进四大,你们同意否?”
“报名,你把我俩都报名,厂里其他人愿意地都鼓励他们去,知识就是力量,好像是一个外国名人说的。”盛玉成立即呼应。
“是高尔基。”谢家华显然错了,但当下何与盛都不知道。
好像有人在叫唤,三人从垛碟下土块上站起,日头早已落山,天昏冥冥的看不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