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华自从接电话后一直情绪低落,经常会呆傻傻地朝天看,似乎想飞出大殿这个樊笼。林秀看在眼里心痛,有天她竟主动约家华来到仁河灞子桥上。仁河是市里流向城墙外运河东边的市内河,至此有个坝,因为水位内低外高,必须这里翻坝,船方能行驶。千年古坝畔有座古桥,四柱石栏的亭盖井藻上雕刻彩绘,虽已残破陈旧仍能见到当年的风华;挑檐两旁伸延石座,让人躲风避雨远瞰瞭望不失是个休憩的佳处。谢家华小时候常和林秀到这里来玩,进竹器厂后两人从未并肩上上桥,这倒不是怕有人风言风语,而是各自忙干活,特别林秀一天的体力活下来人很累,又家华居住近晚上无事串门一起,外婆亡故后林芳妈经常唤他一起喫饭,实际上两人关系已经在悄悄变化。17岁的林芳与19岁的家华爱情种子在心中育长,只是那个年代谁敢说出口,亲热行动只局限在闹玩笑像上次打滚作乐上。香港电话让谢家华落寂消瘦,林秀这次大胆不是言语而是下班手拖家华朝灞子桥走。
孟春时分的黄昏的夕阳跟人样慵懒,留恋在水光中迟迟不肯消褪,还顽皮地耍泼,把好端端镜面样的东河划得破碎斑斓,整条河都让它搅满色彩,感染过往的行人,尤其在桥上向下俯视,浑身都让晚霞紧裹,透出口气都五光十色的。
林秀第一句问:“美不美?”
“美!”家华只简单回答,眼只是朝天上看。
“想飞出去?”
“是的,我要是有翅膀早就腾空远走了。”
“可是,你没有翅膀,只有腿。”
“好,你提醒我,腿,我有腿,怎么这样傻的,可以走的啊,为什么我自禁哩?”家华此时反向林秀提问。
“能走多远,这里有你的家,你工作的厂,你熟悉的人,还有我……家华,我知道你郁闷,但双脚是要站在地上的,实实在在的好。”说到这里林秀竟呜咽,“我不想你走!”
“林秀,你错了,我们青梅竹马超越兄妹亲,正是为你,我应该走,我要闯番事业,把贫穷抛掉,迎来幸福,给你也给自己。你说不走出田家桥,如此封闭能成么?”
“你是因为父母无音讯,想去寻找。”林秀捅到家华心窝。
家华鼻翼有些酸,但他克制住,点头道:“但我知道他们在美国,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弟妹。我就是要找,你肯定也一样。”
“是的,伯父母我与你一样想念,家华,他们在美国,美国,帝国主义反动派的国家,你能去吗?”
“香港人能去,我只要能到香港,就能去美国,去美国必然会找到父母,跟弟妹相聚。”家华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
“香港你肯定去不了,她是英国殖民地,资产阶级醉生梦死的地方。”我们可亲又可爱的小姑娘林秀,她现在说的是政治灌输对香港的全部印象。
谢家华同样,加上梁燔生的作为留给的后遗症,他承认资产阶级腐朽没落,但这跟他要寻父母无关,何况,只有这个渠道才是路径,“所以,林秀,我一定要远走的!”
“但这是想想,万一呢?我说万一……”
“万一,有你啊!”家华此时目光炯炯火辣辣地把林秀脸蛋燃红。
“我是不能走的,你知道我妈,还有我弟尚小,爸下放需要亲人支撑,你就是为我能不能不走?”
“错,为你,为大娘,小弟,还在下放的童伯伯我更要出走。”
阳光玩累了,它已经沉到天际的云宅里,雾趁机慢慢漫上,只让圈淡淡的光透出提醒黑夜要来临了。
这天,他俩谈得很晚,最后林秀在朦胧的晚雾中见家华眼睛特别精神明亮,她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但她更知道自己已经留在他心中了。幸福夹着委屈,情窦初开荳蔻年华的少女大胆地依在他身上,直至星星满天。
何力伟的庆林竹器厂虽然书声朗朗,在街道团委郎大姐帮助下组织青年进文化补习班补习,能上四大的读四大,只是出口竹编工艺事特里亚第二次信又来催!三个伙伴在城墙哚碟上再次商量如何出招?
盛玉成道:“近日来我那个石匠老爸一天比一天吃香,前天南边有人开车来接他去,昨儿晚回家,从鼓胀的衣袋里掏出红红绿绿一把钱,点也不点交给我妈,我妈乐滋滋烫酒端菜的。老爸叫小妹过去给她戴个手镯,乐得我妹扑在怀里散娇,老爸还瘪嘴对我,喂,听好!,比家华你送林秀的大得多,做工啧啧与真的一样翠绿翠绿的!”
“你爸在捞私活,劳务队不管?”谢家华有个塑料手镯给林秀的,听不舒服,回刺一句。
“劳务队现在是定额上缴管理费的,不知咋的,早先那些手工匠现在时令纷纷吃香起来。”
盛玉成说的劳务队是街道组织外派工的服务单位,不少手艺人,取消独门开店私人揽活,而又都是些不同种和百家活,无法组织成集体,街道成立这样外劳务队,介绍临时需要僱佣的单位出工。如玉成阿爸手工凿磨豆腐石槽行当祖传下来余城能干的没几个,豆腐作坊的石磨磨损时间长,没必要配个专人,三年六个月唤来干几天浅槽凿深,城区有那么多的集体豆腐工场,轮转饭就有得吃。还有像箍桶师傅,补漏焊洞的,鋦钉补缸者绞面等独门手艺人,过日子少不了他们,需要就喊上门做,管理费给劳务队,发票还管开,这样名正理顺“公”字头。
何力伟不知盛玉成岔开话题说这个什么意思?阻止谢家华斗嘴,问道:“你想说啥?”
“老爸关心竹器厂出口的事,他泯着小酒跟我讲,‘冲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国外来信要货,晚上做梦喊喊能喊出办法?到南边去,我发现那一带活络,零零碎碎不少在做出口生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