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成同样体谅到谢家华的需要,行动三分财,身无分文哪能外出闯世界?内心其实一样,要不自己石匠老爸和辛苦操劳的母亲,还有读书妹妹,像家华样光身,他也要离开如此压抑的余城。当然,何力伟不同,一厂之长,团委委员,入党积极分子,使命已经牢牢捆绑,脑子偏转都无。但年轻人的热血同样汩汩湍动,没有必要讳言的,个人在世上其实是以血脉基因相联,社会以家庭为单元,繁衍生存,故天性依然,谢家华之所以抛却一切,不忌不顾地去寻找父母弟妹,因为以前在他的身旁有外婆的温情在,有每月寄钱来谵养香港的父母在,当一旦失去,孤独伶仃时时会鞭子似地抽心,所以他毅然作出这样的决定。不要责怪,如果他在寻找亲人中做了一些不当的事,我们须记住一句格言“上帝也会原谅年轻人犯错误的。”
这番二次进尼姑荫宅,一切顺利多,除了熟门熟路外,更是约定春天种植友谊林小树长出的绿叶,在夜色里有团团影影乌浓遮掩。
盛玉成最后提议,其余四个金观音都取出,这样一了百了。如果发现追查,没有物证,像公厕案样会将查无实据!当然,需找个保险地方密藏好。何力伟相信盛玉成,四个金观音交给他,盛玉成趁石匠老爸外出的晚上,把它们藏进灶间夹墙里。
庆林竹器厂已经第二次收到特里亚的来信,这次是列了张要货清单,分别有品种、规格、数量、包装、交货时间,付款方式等要求,只是单价空白,下面有两个含义cnh\cny。金铮庆翻译是离岸价、到岸价的国际通语。这些盛玉成广州之行明白。何力伟为此着急,难道眼巴巴丢掉这大好机会!省内南方之代理合同似乎取来太容易,那么按盛玉成所说,作为将街道一军!如何?唯有这样一拚!
黄老厂长听何力伟、盛玉成的叙说,他斜眯独眼思考良久表态道:“按这个想法去做,一是我们不能私下瞒街道,事实上这么大动静也瞒不了的。二是省南的做法风险大,有许多变故,不放心。你们向上反映,如果街道强势阻止,还有区里,市里,我拚老骨头也要去争取。”当何力伟问金铮庆意见。金未作回答。像尊佛似的端坐,长衫成了袈纱。黄老其实已经看穿,他是赞成的,厚镜片内有光透出。
其实用不着他们揣测,盛玉成与谢家华到省南签具委托代理出口合同的事,以及随后谢家华离厂(肯定何力伟派驻去那儿,离职是个幌子),骆道江跟工办戴尚武说,事情要弄大的,不能再放顺自流了,我们去向书记汇报。陈书记有上次大队办企业因业务生疏卡过壳,这次仔细耐心的听,让工办把为什么不能出口要挂靠南边的因由全部讲清,有政策规定的把文件都收集找来。骆副主任却两手一摊说,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陈书记再次陷入糊涂。骆道江又是简单一句话,没名份!当年曾在部队里取得全师练武标兵的书记硬气上来,没名分!我嵊县山区娃子光身出来也是没名份的,现在做书记有名分了?是不是!街道企业那么多单位,几千人上班劳动,上面统计报表要的,税要缴的,原来撸到底连身份都无!就是小娘养的,可还小娘我在啊。骆副主任指指陈,再点点自己鼻子,意思小娘,我们,不算!陈安达脑门火星直焠道:“不行,明明有能力做,也有外商要,没办法出口,挂靠人家,这不是逼良为娼去卖身!我去找区委书记。”
区委书记听后也不明白,不能怪他,当前最主要的工作是肃清四人帮的余毒,革委会取消后,一批老干部安排,各级班子调整配备,更是处理各种“说清楚”问题的人,以及政法系统恢复。经济同样是个重点,中央提出要向四个现代化进军,诸之等等,总之千头万绪啊累得眼睛红得象兔子样,陈安达竟来讲街道企业出口的事,硬耐着性子问:“你究竟要解决什么?”陈道:“我们庆林竹器厂产品出口。”“出口外销你问区经委?”“问了,但不能列入,无口子。”“什么口子,经委不是口子么?”“经委讲归外经委的,外经委答复干脆,街道无通道。”“什么原因?”区书记让不断打进来的电话紊乱思路,只想赶快结束这弯弯缠的小事。陈安达把骆道江说的12345……钻进区书记耳朵都成嗡嗡之声,但最后句到听进,他一楞,道:“说我们不行?到省里南边挂靠出口,让创汇,税收、产值、销售都送给人家,这不是揣个炮仗给人放!”陈安达顺势道:“像把自己孩子抱给人家,能做吗?南边好做还给挂靠,我们为什么不能?”
“外事无小事,不单纯是做生意,更涉及到政治影响,”书记嘴上说但还是拎起电话叫外经委主任上来。外经委主任已经知道庆林厂的事,但他有难度,原来经济这码事,一切须服从计划安排,有条与块的关系:条是按行政体系垂直管理。区作为一级政府,下面各个不同行业的和管理局,如工、商、农、交、建……等设立;块是系统,每个行业都有业务主管的厅局,在不同的块里自上而下下达计划指标。这计划指标可谓包罗万象,不仅有生产任务,更要调配好与生产配套的供产销,水电油直至针头脑髓样样安排妥当。出口更是个不可小覤的大事,一要定点,不经批准的单位不能出口。要申办到定点其中有个复杂手续流程,拿最基本来讲先要有呈报单位,也就是讲这单位上有条下有块父母双全方受理。街道企业现在只有条,由区派出的街道行政管理,业务块无!属于生产自救二无四为方针,有娘无爹还要你自己养活自己,根本不可能存在出口外销这码事儿。
街道陈书记让外经委主任复杂陈述搞乱,问:“你说要什么块的?是哪个业务局?一轻、二轻、丝绸、纺织、商业、供销、物资、金融……啊,都不是,那么区的计委、经委呢?”“街企从无纳入,外经委根本办不了!”这位主任到是个老实人,他又絮叨为难的方面:“就是想法管,出口申报必须到国家外经部、硬条件严格,企业规模、人员素质、机械设备、技术人员、专业报关等等,你说街道小企业有条件么?”
区委书记让外经委主任这么一说,领导水平放着,后悔打什么电话?不是反而更绕成团。他朝陈安达看看,意思是你瞧,确实走不通,安慰道:“慢慢来,我想随着经济发展,当街道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相信市里会调整归属的,当然我指的是条。”
陈安达军人的拗劲上来,他如拿枪瞄准星样竟抓住要害,命中!问:“我区有出口企业吗?”
“有,不多,绸伞厂、服装厂、罐头厂三四家。”
“既然有,能不能就地挂靠?”
区委书记顿时联想到南边的做法,但没响,只是朝外经委主任看。
“挂靠?恐怕不行吧?怎么个挂?如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