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金铮庆多少有点卖弄学问,黄老怕他言多有失,及时以风趣口吻阻止道:“先生开出药方,服用还是自己的事。”
何力伟、盛玉成、袁春明三位年轻人感到自己知识的浅薄,最后有劳金铮庆,帮写了份格式合同,名称《承包协议书》交大队。
《承包协议书》俞鑫法听春明解释,他本是有世阅的,当年跑江湖当郎中,经常遇到需要变通的手腕,穿街走巷中难免遭遇当地强势人或者风俗习气纠缠,需要绕弯兜圈理过去。开草药方更同样,当病家去药店撮缺一味,回来喊急就调同样药性配齐,这叫灵活!老主任口头阐是人不能死心眼撞南墙,前几次如城墙扩地、香料厂定花卉基地,大队办厂、建筑队挂靠都出于这个理。现在是要跟街道工办对榫,当然私心护住春明的,自负盈亏说法糊灯笼纸,实质是重在里面的烛火,不要让风吹熄灭。利益文章在“包”字内,理由一定要充足,提倡学小岗村大包干,国家集体个人三者都顾到,他要求协议书上的文词换通俗简单些,无非定个数而已,文绉绉不像大队水平的。
让俞大伯这一说,春明顿时醒悟,他拍拍脑门忖,就是长辈不点破,知道是竹器厂金铮庆写的,条条理理逻辑紧密,是得换些土话,什么双方权力义务违约责任的,要触碰街道领导的自尊,干脆划掉,加添学习小岗村大前题,着重表明经济承包上缴利润三者兼顾大白话,果然,俞鑫法跑街道,骆副主任看后还表扬,城东大队时势跟得紧,把劳动生产与责任制挂钩,敲钉嵌铆确保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利益,这样很好。不过既然是领导,得提笔修改,骆主任加上必须要遵纪守法诚实劳动,服从街道和大队的领导参加政治学习等话。
当俞鑫法问,大队跟建筑队签订后,街道要不要鉴证的。骆主任说当然要,他告诉在旁的戴尚武,一式三份,工办保存一份并由你签字敲章鉴证。同时告诫俞主任,《承包协议》整个街道企业从来没有的,你们是尝头口水,必须要牢牢把住方向,别给我出乱子。他又对戴尚武说,你平时要多下去看住,记住原则,城东大队是农字头可以,其他企业一个都不能动!
俞鑫法出来的路上想,现在咋的反而农民走在前面的了!
是的。承包的风雷是从农村起来,这是附合中国国情,伟人早就说过,农村包围城市是革命胜利之路,经济建设新一轮的蓬勃也是伟人思想从田野乡村中流出的细水激荡出滔滔江湖改变整个华夏,创造出震惊世界的奇迹。
当然,城市经济责任承包制也会出现的,但还要等待十年才蔚为大观,直到至今这种内部的责任形式仍然发挥着激励效力。
袁春明并没有急于开工,他带老营造师伍爰森先去踏勘“红太阳市场”区块。待建的市场处在展览馆后方,原先古城墙拆除成宽阔环北马路,环北马路与外面运河间相隔处是城乡结合部,有许多农宅及无序搭建的房舍茅棚,不少单位圈的大小仓库,错落高低乌泱泱一片;地面上纵横沟渠淌积满污泥垃圾,零星的菜垄种满丝瓜豆夹茄子等作物,可见拆迁安置和平整地面工作量很大。建委给的期限是一个季度必须全部竣工!广场上设摊已经泛滥不仅影响交通,更是恶化治安,市政府是下死令的。
“需要推土机等大型机械,否则单靠我们队几个人工肩扛车拉根本做不成。”伍爰森指指那些沟渠,“瞧,此处其实有许多漥地且近运河,地下水浅,必须加厚填土,否则黄霉天或夏季大雨必然出现倒灌!”“这么大面积,要用多少土来复盖?”春明问,“我目测至少千吨。”伍爰森装手势。“土哪儿来?就是有,还得运输,雇佣十几辆大卡车得多少天?”“日夜拉没一个月拿不下来。”
春明被眼前的困难噤住了。
阿海其实早来看过,他在家中对回来紧锁眉头的儿子道:“这是块硬骨头,怪不得扔给你,我们区建筑公司都不敢接,找个理由退掉,爸介绍些维修业务过来。”
春明不理,心事重重跨出门,临近田家桥,见何力伟与盛玉成从桥上急匆匆下来,碰到聊起:何诉说出口产品抽验让海关卡住,伞厂两手一摊要我们自己解决。盛在旁补充宽解,无非找人帮忙,活人能让尿憋死?办法总比困难是多!俩人会开信心百倍地去忙碌了。
此话提醒袁春明,是啊,办法总比困难多!找人讨方法寻路子!心中有谱,回队问管账的老婆丽娟:“你账上还有多少钱?”丽娟苦着脸讲:“不到200元,我正愁你怎么动工呢?”“把它全部取出,我有用。”“这不是掏空家底?急用的三轮车,大板车还欠一半钱,屋里办公东西全是这家那户凑的,你要这么大笔钱作什么用?”春明简单二字:“请客!”老婆一听整个人如让江水淹没急得喘叫!然而无用,她知道丈夫脾气,把银行折子一扔,红着眼圈回家躺在床上抽泣。日头渐渐西移,当蝉姑抱毛毛外面回来,见状,发慌,难道建筑队出事了!
婵姑把毛毛一放颠跑到建筑队部,建中正冲出门,她拉住问春明呢?建中跟他讲在庆林街四海楼请客。
庆林街是cb区最大的街,一头通余湖,一头连接火车站,其中横向交叉数十条大小马路,是以国父中山先生冠名的中山路,中山路相交周边最热闹。四海楼是此处最有名气的酒家。改革开放来早先冷清饭铺餐店甚至点心摊都一天比一天火热,四海楼像样的大酒家更是整日客人熙盈酒香蒸腾。当蝉姑气喘喘跑到店堂,还未上楼,就听见春明高敞的声音:“来!都给我把杯中的一口闷。”
蝉姑险些而从楼梯档滑落,拉住扶手上去,见满满一桌人,除队里营造姓伍的外,其他都自己认识的,不就是从小跟春明玩尿巴捏泥丸的道伴!今天怎么又当起孩子王来?
春明自小就是个头,屁股后总跟着群调皮鬼,他性格豪爽,袋里有十颗糖,九颗掏给他们吃自己嘴里扔进一颗!但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相处的孩子都成大人,个别留在城东大队务农,其他大多散落在外,有几个听说还混得不错。他们见婵姑上楼纷纷站起亲热招呼。婵姑是个上得场面懂道理的,立刻压住气只将脸已醺得通红的春明唤到外面。春明知道妈来的意思,上前咬耳朵,只见蝉姑点点头,关照声少喝些,你没有酒量的,返身离开。还未走出店门,上面传来多个拍胸脯声音,春哥,保在我们弟兄身上,一切都会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