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春明在约儿时伙伴把自己要开工遇到的难事跟他们商量。酒还真是个好东西,这些从小知根知底的弟兄,义气随酒气烘热,各人都有自己的人脉关系,情感线交织成网,多个网连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何况那时候“公”字头含有极大的优势。表面上各单位似乎管理都很规范,共同点明白一切都是公有的,自己也属公有人,那么公家东西在某种方面等于自己东西。不能说是歪理,那辰光凡是家里要用电线,做煤饼的铁夹,孩子写字的纸等等都是单位里顺手取的。至于结婚用车,整屋搬家,实用缺少等都有人会设法“公出”送来。春明过去的小兄弟商量就是想方设法揩公家油解决眼前难事。其中一位在市政公司担点职务的,他酒劲十足拍胸脯,不就是一点土吗?我们头儿真在犯愁挖石祥路的废土没地方倒!石祥路在座的都知道,是余市重工业区主马路,最近在拓宽。压机更不在话下,我把头儿倒泥的困难给解决,开两辆压路机平整还有难度吗?其他什么水泥,黄砂、石子,以及抽水排灌器材等都化解了。餐后春明又把省三建的朋友聚来,营造师伍爰森随机将图纸和需要的主要建材摊出,饭桌上这些友人出谋划策一一落实并让春明放心,材料货款我让对方赊账!由此及彼,想不到春明胆儿更大,他让自己的导师约出建委科长以及科长请来相关人员,隆重请了次客,送出当时热行的丝绸被面的确凉衬衫等,于是建委有人表态地块上动员拆迁由他们安排要求cb区限期落实,施工时的交通消防职能部门都打定招呼你也不必担心,一句话,放开手干吧,再说,这也是市规划的份内事。更让春明喜欣开怀的是当扶着已经身子摇晃的科长下楼跟他咬耳说,你不是已经签了合同,我让财务科先拨笔预付款过来,不过工程质量和时间都要严格做好的,别出漏子。
春明已经为请客亏空一大笔钱,现在科长一句话几乎感动得要掉眼泪!
餐饮文化与经济发展真是哥俩好,到如今仍然是最佳的处事之道,至于后来兴起的卡拉ok,三陪小姐,酒巴会所,直至高尔夫球场等都是此中三昧的延伸,城市越来越多高级五星甚至七星宾馆的林立就是印证!
庆林建筑队很顺利的掘得第一桶金,当红太阳市场项目工地正热火朝天进行中,庆林竹器厂门卫的金铮庆却遇到令他惊惶失措的大事?
这是个平常日子,时已深秋,金铮庆正有缝补添厚自己常年穿的长衫。崔玉芳看见:门口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穿件破夹衣,腰上系根布绳,已经开岔的单裤脚口露出瘦黑足腕,下面是双洞穿胶鞋,头发蓬松沾满灰尘,脸黝黑黄肿明显营养不良;女的年龄小,单薄的身骨子似乎没有长好,平胸,两根枯燥的短辫挂在已经绽开的旧军装肩胛,内穿件手套线织的套衫,双眼空洞忧慽。这两人见到金铮庆竟双双跪下,喊出声:“爸!”,让全工场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齐涮涮朝他们看。
黄汉章比何力伟更早跑到门卫间,盛玉成同时双手下按意思是让工场的人都别停手中活瞧门卫处。厂里不少青年现在都跟金铮庆在自学英语,这声“爸”无凝如重锤击在他们的耳膜,原本对这么有学问遭遇苦难衰弱老人已经够同情,现在竟会出现更撕心裂肺心的悲痛之事,虽然见老新厂长都过去,但所有男女员工都在嘁嘁琐语:“这何老头蒙得可紧,原来不是孤身一人,现在儿女都冒出来,哟,可怜,看这对有人生无人养的伢儿,穿得像叫花子,瘦骨伶仃,他们的娘难道也不管!”
不能怪绕舌说闲话露同情状的员工,这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有颗好奇心,更是对他人的痛苦会现出相比自己的快意,这种市井文化有人比喻酱缸文化,更有人直指中国人的劣根性,“人生初、性本善”给压变了,如同在在污浊的环境下生活久哪能避得秽锈的!
金铮庆是隐瞒吗?不!他从来都没有跟人讲过自己有无家的、只是与他相处的人的工场员工,以及现在在指导自学的青年自己推想,也难怪,这么多年事实上从没有见到他有亲人来过。应该讲金铮庆确实是一个人,此前黄汉章在交班时跟何力伟说过:“他没有住的地方,劳改出来到竹器厂时派出所交代给口饭吃,还说在牢里表现好,是减刑的,问,看门可以吗?他们只是笑笑,讲了句,他没有力气的,如果有贼恐怕自己先发抖。何力伟有些无厘头,在问骆副主任时,骆与他去派出所看档案俩人才吃惊,民国大律师!骆道江当场确认是个伪虎作伥对人民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何力伟却无法把这个看门赢弱老人与大律师对应一起。但有点他们共同,此人是光身汉,一个人,翻看档案的民警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金铮庆现在自己也惊讶得拉起长衫的领子蒙头遮脸人竦竦颤抖!
黄汉章已经把两个青年人拉起,与何力伟悄语,到我房间里去。独眼黄先先走,何力伟等金铮庆回过神,拉他一起去时,不缔,这位老从竟泪雨滂沱,还噼啪用手煽自己耳光,盛玉成赶来,与何力伟一道拖进黄汉章的屋内,两个青年后面跟进。
好长好长时间,天都暗下来了,工场人见黄老厂长屋内打亮灯却不见人出来。
大伙竟都拖班等待结果,后来上年纪的没多久都回家,年轻人却不走但并没有去围观更无大声喧哗。又过了会儿,盛玉成出来向童玉芳招招手,玉芳过去,其他青年如林秀、哑奎等伸长头颈,见两人很快带平胸姑娘出来。姑娘还在抹眼泪,但手已经让童玉芳挽住,盛玉成在前,朝玉芳家走。
紧接着是何力伟拉着男小伙出来在说今天你就和我住,也走了。
此时独眼黄出门,见年轻人还在,吼了句,都给我回去,有你们什么事!大家才怏怏散走。
第二天,金铮庆与儿女的事已经在田家桥传开。有人说世界上最快的传播速度是人嘴,为什么?一是能量接转奇速,一人说几人听,几个人听又各跟他人说,如此波澜多层外延,呈几何般量增,只要有兴趣不会衰竭,不会停止,直到自然衰竭。二是膨胀力的无限扩大,因人的嘴是大脑控制的,听到的传言入耳会与脑中自己固有的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结合,立即渗入自己的想法,无意中加油添彩丰富,逾讲逾生动。可是这次却违反常规,当听明金铮庆与子女相见的究由,竟都陷入沉默,且更不仅缄口,人心里都塞得满满压得重重,像乌云弥漫预感雷雨即将降临,还带有某种期待与盼望。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