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华那个气啊,罗通这小子是不是有意在耍我,或者他其实已经瞧见故意戏闹的。于是还了一拳,“你装什么老,轮年纪我大,但不应说话不算数,我还化大钱发电报给你的。”
“电报,我识几个字,你啊肯定读书多,我们乡下电报都扔在大队办公室里,再急都无用。”罗通带讥笑道。
“邻居说你游魂不安耽,还怪电报大队的!恐怕绳子都拴不住!”谢家华哭笑不得,只得嘲眦。
“喂,你真的想好,要出来闯?”罗通上下朝他看后鬼眼滴溜溜转。
“上次已经讲好的,你带不带?帮不帮?”
“我是怕你吃不起苦,胆子呢微微小,几分热度碰到犯真事……”罗通做了个木壳枪手势,‘砰’地声尿都吓出,只恨爹娘少生条腿逃回去了!”
“有这么恐怖,你别吓,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来了,不闯出个名堂决不回转的!”谢家华咚咚拍胸脯。
????“真的?”
“还不相信,厂都离开无后路了。”
“好,要不,让我试下,然后再告诉你咋闯,哪儿闯?想做什么?”
“试,现在就可以的!你说咋个试法?”
“别急,跟我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到后半夜,我会来叫你的。”
“到哪儿去?要后半夜有神神密密的干啥。”谢家华不知罗通搞什么恶把戏。
“不开眼,怎么会知道混是要经得起风浪的!”罗通说完先朝前走,谢家华只得后面跟着,不远有块挂旅社的招牌,罗通指了指让他呆在这里,别睡得烂熟叫不醒!再不告什么甩开两手跑啦。
谢家华原本焦急的心现在更是悬空,但无奈,只得如此。进内双眉不由紧绉,也太脏兮兮,迎面张小柜台,一个男子搁足正用手在搓脚指,还不时把手拿到鼻孔前嗅。见他站着不动,男子裂嘴问:“要单间还是睡统铺?”
“价格?”想另找地方但怕罗通找不到,只得硬头皮答。
???男子不再说,而是用那只恶心的指装手势。统铺3毛一夜,单间一元。
谢家华一个人不敢要统铺,揀了较清爽的房间,付钱时跟男子道:“晚上如果有人叫帮喊声。”
“没这个义务,你跟他,鬼机灵一个,会找不着你?只是小伙子,出事别讲在我旅馆里住过!”然后顾自己享受搓脚丫快意了。
后面句话着实让谢家华胆颤心惊,思忖难道这是个黑店,知道罗通小子要干啥,还预先交代别乱扯带的。出事!出什么事?做犯罪事?恐怕八九不离十!罗通说试我的胆,肯定不像小时候深夜去坟地比谁胆大的!那么是抢、盗、偷!怎么办?自己身上就藏有尼姑荫宅的金观音,古钱等,到时候还说得清,不是罪上加罪,还要牵连何力伟盛玉成兄弟。然而已经到这门槛里,不管了,是祸是福就当阎罗殿走一遭的!想到阎罗殿三字中有个罗字,不由脊背鸡皮疙瘩起来。
肚子饿得咕咕叫,杀头还得吃饱肚。谢家华气向胆边升,先上街找食喂。有道是闻香寻馔,他来到处炒米线摊,要了一大碗,再让他添盆汤,呼啦呼啦美美吃下,当这股熟悉的米线油滋入胃,不由想起上次柴凤珍请他和盛玉成吃的,止不住有些心酸,怀疑自己选择对不对?
谢家华正是一会儿自我壮胆,一会儿又忐忑不安,你说虽然一夜一日的赶跑,照理缺睡加上疲乏早就应该头挨枕打呼噜的,但他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同沸腾的汤水样翻滚,时间像爬虫样一寸寸咬噬,什么叫煎熬?何为度日如年?现在真的都在痛苦的体会中。夜已经深了,天又阴沉,窗外路灯像害怕黑色,发出粘粘糊糊的散黄蛋光。当有车辆通过,才振足起与射来的光招唤,可惜快车不理睬,疾驰消失,又昏晕暗淡。有行人步履在走,从远过来,仿佛伸展的牛筋,拉紧自己心弦,近了近了,怎么会踏在自己身体上的,哟!还扯拉手臂,那么的疼,谢家华受不了大声叫嚷。
“怎么睡得像死猪?”
原来自己已经睡过去,惊醒见是罗通,条件反射踨起。
“快,跟我走!”谢家华真是惭愧,做精做骨挨等还是出洋相。于是,他迅速下床。好在衣衫都未脱,捏手捏脚地跟罗通跑出。外面停辆摩托车,罗通让他跨骑在后座。只见插上钥匙,一条强光撕破夜空,轰隆声震响,轮子飞似的转动风驰电掣出城朝海边驶去。谢家华是第一次坐摩托车,疾速让自己身子大幅摇晃,罗通吼叫让他抱住的腰,当谢家华双臂紧切罗通,感觉罗通瘦小的身子现在充气似的都是力,根本不戴头盔,可以见两人头发蓬松的影子在不平的机耕路上颠簸。风猛力在耳边呜号,越来越重的咸腥气带有深秋寒露,仿佛是在海水里穿行,本能让谢家华抱紧罗通,两眼直盯前面贼亮的拽光,心里不停打鼓,这小子半夜三更带我去哪儿?近了,果然听见海浪拍岸的哗啦啦声响。
前面出现同样的拽光,但很快都熄灭,包括罗通的车,速度缓下停住。黑黝黝看见,几只小划子在海边波浪中涌动,有个高大壮实汉子对几辆过来车上的人吼,家伙带齐么?七七八八大声回应,老大,放心,蛇皮袋够装的。高大汉子见罗通就开骂,你怎么叫来个生货。罗通已经跨下,利索地奔过去,掏出烟递上并打亮火机,能见到对方黑脸膛的怒忿。涎笑道:“朋友,来练练胆的!”
汉子过来很不客气抓已经因坐车恐慌双脚发虚的谢家华头,谢家华人一下拎空,不知怎么对付。汉子吼问,不怕死?
罗通帮助应答:“我交代过的。”又他拍胸脯道,“大哥,怕死会来的吗?”
谢家华已经如刺破的皮球气全泄,那个后悔啊,什么时候罗通跟自己讲过是要命相博的,什么时候告诉来海边到现在都不知道干什么事的?旅馆店家的告诫话刀尖似的在剜,此时没有任何退路,泪水溢起,心一横,硬是咬牙用力抹开汉子的手落地。汉子倒称赞:“是个有种的货!”
罗通谄笑拉过谢家华,让他跟随众人,在汉子带头下,卧进海滩边的礁石中,此时方说,对面有大船过来,不止我们几个,这岸边小划子排排的,到时候你动作要麻利,下水一起推舟子过去,靠紧大船舷,有多少尽量装。
走私货?谢家华现在明白。但害怕的是他讲对面,对面不是台湾吗?这可不仅是走私,更要犯通敌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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