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在的。瞧,田家桥这张边上那个跷角,琉璃瓦的亮光就是青云庵大殿啊!”
老人拿起,举在头上对着灯光看,“应该是的,但也粗心,其他都有,却却把照青云庵的那张遗落。”
谢家华不说,什么遗落是故意不照的,因为早成个空壳成为竹器厂工场了。
“也是我,没有讲清,但我能说清么?”后面句很轻,带有自责,见家华目光凝视,转话题抬高声“小弟,你有没有要我捎带东西回去?”
“我……”谢家华不知如何应答。
“我已经跟你们区的招商办联系上,准备回老家考察,不过,正确说我不能算是纯余城人,但田家桥跟我血脉相联,当然这是老一辈的事,跟你说话也太长,以后再抽时间谈吧,这次回去是为了却自己的心愿。尼姑荫宅不能长期再占这样好地,想跟政府商量,迁个坟区重修,此地块出资办个合资企业。青云庵嘛不知道能不能再修缮,恐怕内地不允许吧,到时候再说。你那边有亲人吗?”
谢家华摇摇头。
“噢,怎么会没有?这样,老家总有熟悉的,你能不能先帮助通报下,他们有什么要求?”
谢家华点头。
老人此时竟敲敲自己脑蛋,“对了,刚才应该问你的情况。你怎么一个人在田家桥生活的。”
谢家华此后把自己的情况如实跟老人讲了。但瞒了自己青云庵竹器厂工作的事。老人听后说道:“你是寻父亲来的,他们远洋公司破产,你要的是父亲去美国地址,别急,我这里熟人多,帮你了解下,放心,就这几天,肯定会有消息的。”
谢家华就是在这天下班后打长途电话给何家华,引起田家桥一阵风波。
周静英老人没有失信。一周后他来餐厅告诉谢家华,你父亲几个在香港的原同事已经找到,一一询问情况,7年前远洋公司破产你父亲随公司一股东去了美国,改行做代理运输业务,全家搬到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居住,但不久没有再与同事联系。
“谢谢周老,有地址或电话号吗?”谢家华非常激动,追问道。
“很可惜,电话都不知道,但地址有个同事到留有。”说着周老掏出张发黄的纸给谢。家华见几个秀气繁体字,是自己所熟悉父亲书写的笔迹,止不住眼眶发热,对周老连声道:“有地址就好,我给他写封信或者发个电报。”但周老摇摇手,让家华非常失望。
“因为此同事保留的地址有年份,我为了证实,托在洛杉矶的友人去了解,此人回电讲,谢先生一家前三年搬离,去哪儿?在不在洛城?邻居都不知道。”
“是不是父亲一家又有了变故?”谢家华非常担心。
“不要都往坏处想,你父母一大家不可能打听不到,你先别急,我再设法寻找。”
“周老,我想去美国找父母,我太想他们的了。”谢家华不是心血来潮,他原来出走的计划就是从香港到美国的。
“你怎么走,黑户一个,没有身份,不能乘机,坐海轮,美国不是香港,这个忙我可帮不了。”周静英阻止家华不切实际的想法。
谢家华又一次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周静英老人不响,离开时他拍拍谢家华肩,鼓励说:“年轻人别碰到困难就垂头丧气的,机会随时间总会给有准备的人。”
不等于白说吗?但谢家华还是诚心感谢老人对自己的关心。
真是应着句老话,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谢家华不仅掘到第一桶金,他还顺利地搭上货轮去了美国。
???说机会是给有准备人的这句话的“准备”,直接表示应是是“有心”。谢家华既然决毅出走,那么他这颗心时时刻刻都朝自己制定目标转,无论如何转,在时间座标排列都是前进的“路”。这“路”不是鲁迅先生所说“世上本没有过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的路,而是“心路”,用心寻找和实践的道路。江湖之大人海茫茫如何找?只就少不了人脉,人脉是人际间脉络通道,需要在交际中出现,用头脑选择取舍。须知不是任何相识关系都称得上“脉”,有许多不仅不成“脉”,反而是“栓”:堵断甚至引来糜烂或祸害。这点谢家华经过历练现在是越来越清楚。苍南走私,大海求生,苦役出逃,种种炼狱过来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幸亏跟金铮庆学了几句日常英语会话,加上聪明脑蛋和兢业勤快在餐厅中立住脚。餐厅是个不小的人生舞台,每天人进人出与各式人物照面,要与他们打交道,时时必须察颜观色揣摩人心,这样很快催熟自己的成长,积累阅历及处事方式,随之人脉机遇涌现,周静英老先生就是一例。正是得到他的帮助,才了解父母一家几年前美国的地址。谢家华珍藏起来,他是这样想的:虽然周老是从父亲原公司的香港同事中了解到,又通过美国朋友上门去过,父母搬家的事实知道了,完全可以从这点上去开拓寻找线索,这应该最正常便捷的。谢家华的思考是:周老在美友人是受托按地址上门询问而已,得到结果回复了个人情,不可能化时间精力扩大寻索,偏如找官方,问社区。想到社区概念,谢家华来香港方知此两字的功能和价值,这跟内地居民区委员会是完全不同的组织。居委会是政府设置基层行政单元,体现政权职能,有形式上的选举实质通常街道内定下文任命有补贴薪金;香港的社区是个公益团体,居住范围的人推举产生,由熟心为公众服务的人组成的自治组织,无任何报酬。社区概念是西方传来的,美国的社区组织肯定更加完善,对常住或住过的人家社区不可能完全不了解,只要化时间和精力肯定会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为证实自己推想,谢家华曾问过前居住美国现在安家在香港的茶客,他说那边的社区不得了啊,什么事都会揽过去管,一户大家庭搬出哪会不留信息的,很可能是维护隐私权,不允许说的吧!
隐私!听听名字让谢家华感到新鲜,他现在所知的隐私尚局限理解内地二性关系的下身事,人家的下身事当然不能随便启口的。但这与“权”有关吗?他一时琢磨不明白,直到以后谢家华在西方社会时间呆长,方才对“隐私”的概念和“隐私权”有全面的认知,他是无比神圣受法律保护不能任意触犯的!
那么儿子打听父母应该不涉及隐私的吧。
谢家华在周静英走后时时摸出父亲写的地址纸看,如同干渴的人向望甘泉样急切。纸早已泛黄,像上年纪的老人脸满是褶绉……看着看着,家华每每会止不住热泪盈眶,透过水纹,父母笑容变得更亲切慈祥,亲情是具有强烈的磁引力的,牢牢占据他的心!去,必须去,一定要去!谢家华昼夜不安,设想多种方案:找地下造假护照。通过黑社会偷渡。趴上美国货轮搭乘,转道其他国家曲线入境,从墨西哥边界越入等,这种种办法有件不可缺少的条件,必须有足够的钱,钱能通神。在这繁华西方世界它才是万能的啊!仅靠打工积累,猴年马月都不可能。
谢家华想到周静英,理由老乡,有钱,理解自己寻父母之心,开口借应该多少会支持的。可自那天后周老始终不见出现,他问大堂经理,经理讲可能已经回大陆投资去。这话让谢家华不但绝了求助的意向,反而担心周静英在余城动迁尼姑荫宅时,发现丢失另4个金观音,政府对外商重视,让公安插手,不仅何家华盛玉成兄弟受殃,自己是列入外逃的同案犯!他很后悔,那根神经搭牢打电话还写信告诉台商来投资的消息,这不是透露出自己的行踪?他越想越可怕,更加急迫要离开香港。
如何办?
谢家华开始目标对准关注好长时间那帮茶客。
这是几个经常在这里吃早茶的一伙,穿着随意,形态畏琐,行动诡秘,常常变换坐处,选的都是靠窗角落。有时一对,有时四五个,说话低声细语,还在桌下装手势,面上见到过他们摊在手掌上的东西,其中有让谢家华心跳的古钱币。可以断定他们不是正当的生意人。为什么如此说?香港满大街有文物商店,悬有斋、馆,品、居等匾的雅致门面,说明在这里买卖古董是正当的行业,包括银行,当铺、钱柜都可出手换钱。谢家华有过几次冲动,因为自己需要钱,腰带藏着古钱币。好几次他留意街头厨窗,或逛进店内辩识古钱币式样标示的收售价,夜赖人静时偷偷对照。想不到他带来的多枚中除太平天国铜钱外,另有康熙、乾隆通宝、咸丰生宝的,更让他振奋的是?有块是北宋留存祥符宝元和黑不溜湫陈年銹迹的几枚五铢钱!是不是当年长毛进城刼了古董店后淹没在城河泥里的啊。宝贝呵,够自己换大钱的。
这让他对自己去美国寻父母有了底气,只是自己不能明而堂皇的出手,因为没有正式身份。于是关注这伙地下古钱币贩子,但谢家华还是不敢盲目行动,因为他发现这伙人出口价有同样的钱币竟比市面牌价还高!这让谢家华百思不得其解,他咬不实怕贪财遭遇祸!还是一句话,自己没有身份,是水客,像只地下爬的蚂蚁,谁只要一伸脚就会被踩死。
机会是无意中得到的,这个无意开始很恐怖,时间不是在早茶而是晚市,还不是寻常的晚市应该讲算宵夜吧。这个餐厅的老板生意做得活,几乎整天不打烊,只是在凌晨2时至5时关门内部换班。这天,谢家华是晚班,下午五时进店,直到接近谢客时间,已经开始拉门熄灯,但这个醉鬼一直在喝河西大粬。河西大粬是sc产的高度酒,桌上放着只空瓶,在喝瓶也快见底。就的菜区区几盆凤爪,肚片、盐煮花生吃得只剩汤汁。此人头俯在台面上,混浊泪水与唾涎滩流,双肩不停凄楚耸动。谢家华几次过去,都被他脑怒推开,最后几个侍应生一起硬是拉起。但他不肯付账,同伴中有人开口骂,此人竟蛮横挥拳。谢家华不知如何心起同情,因为他与此人接触过,平时很和善爽直,应该碰到伤心事,于是到柜台帮垫清,半拉半抱跟此人一起离开。
出了门,喧哗都市深夜的大街同样显出疲惫,灯光晕晕映照下浓郁的树像在微风中哗哗打呼噜,冷不防穿出辆车划破平静,叮咚响声是辗压阴沟盖反弹怒詈,只有高楼夹缝中空中星星,亮丽着相互起劲斗艳。
工作一天谢家华,浑身无劲却不得不强架醉汉,仿佛是拖着段大木艰难地前移。好几次想放开,但板不松此人紧搂着腰的手,难道带回自己住处?太远了。报警!又不忍。在一个陡坡处,终于无力双双跌倒,这下倒好,此人转醒,在撑住地面挣扎。谢家华发现醉汉的脸磕破,血向外渗流,急忙掏出纸巾拭压。此人摆脱,嘴嘟哝说用不着,自己从衣袋中拿出创口贴撕开却往谢家华膀子上贴。谢家华只才感到疼,原来自己翻起块皮!就这样他给你贴你给他按,两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对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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