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主任用和蔼的眼神扫射三张认真在听的面孔,见没有惊喜,仍然很是平淡,甚至还透出微稀的冷淡,他转换方式,唤名道姓,直击要害,以求激起火花,“街道书记正是维护公有制,对当前各种离奇社会现象作出正直的反映。何力伟,你作为街道任命的集体企业当家人,怎么可以将企业的资产任意分配?”见何欲解释,他以手阻止,“我知道你的理由,承包,积累,自主权。但你有没有想过,作个不恰当的比喻吧,主人把财产交给你,要求财产必须增值,增值部分你与一起工作的人可以提成。你是这样做了,也给财产增了值,那么兑现的增值能擅自处理吗?恐怕不会吧,肯定要通过主人的,否则财产性质模糊甚至变质了。”何力伟知道让他击中要害,其实还是个伪命题,因为他们的分房并没有实质占有集体的积累,而是借贷形式。这些已经没有必要说了。
盛玉成装作领会,当齐钧主任注意力从何力伟移向自己时,更露出付接受教诲的样子,齐主任有些受用,但话还是加份量的,“你作为公司财务主管,很明白这样分房是不对的,于是动脑筋,采用变相的方式,即预支,借是形式取是实质,却却忘记财务人员不能做假账的准则,你所谓的变通方法,其实是在学社会上‘绕红线走’?是不是?”齐钧没让盛玉成回答,又转而对袁春明了,“你恐怕不服气,理由是建筑公司是挂靠集体,戴个红帽子,正是戴上红帽子,才通过工商登记,享受到公有制的政策,这样就存在限止条件,因为体制是公有的,那么一切得按公有的规定办,包括利益分配。然而你把概念混淆,内心将它归属自己,所以能自作主张按成本价分房?同志们啊——”齐主任扬起双眉对三人道:“这个‘公’是‘小公’,放大了‘小公’是私欲,是在侵占‘大公’利益,会出现很不好的影响,整个街道甚至全区的街道企业仿效,你们说性质如何?所以讲,书记作出审查是正确的,只似乎心急了点,”齐钧此时停顿片刻,他收回严竣目光,语态含蓄,“完全可以先找你们谈嘛,没有必要让检察院介入,因为,还是前面说过的,现在是处在摸着石头过河之中,对出现的各种经济现象以及一些有违‘公有’的事,观察分辩梳理下再下结论嘛,至少与我通个气,我作为行政负责人,主管街道经济的。当然,书记做法没有不妥,当他得知你们公司内部经济结构的多样性,就及时中止提交党委讨论,最后作出你们已经知道的决定:分房停止,让我来指出你们的错误所在,绕红线的做法不定性,也不鼓励,有些我们再看看,如,建筑公司戴帽企业的问题,上面在研究解决意见,到时候按政策办。”齐主任转换语调,很是温亲切的对他们道:“我比你们长一轮吧,也许政府机关呆得时间长,原则和政策习惯遵守,当然我理解,作为搞经济的,尤其是在街道企业这个盘子上,如果没有创新的思路,恐怕脚都迈不开,时不时会自己阻塞自己,像上次针织厂事件就是个例子,因为创新生产文胸进入商品市场出现个人承包销售引起轩然大波,好了,现在针织厂仍然在做加工,效益低下,员工收入低,积极性不高。而市场需求的文胸已经普遍生产,现在已是女同志的必需用品了。所以,好多事,还是要看一看的。当然,你们可不能偏急,要是一味想反正在改革过程中,前面有禁区,不忌不顾盲目冲越,将会铸成大错,到那时碰得头破血流付出代价就太大了。我是这样认为的,改革开放中的一些事例出现,开始似乎跟常规不符,后来国家在政策上作了调整,这样的做法成正确的。如早先我们讲的‘掮客’,列入投机倒把范畴,现在明文规定称‘经济中介’,允许并作为个职业存在。股市的出现,已成为一些人作正当事做,不上班,不打工,抄股赚钱,有的上百万了!这些我们还是冷静点好。以后可以多跟我通个气,虽然我不懂经济,但事物的常规还是能说清楚的。”
最后,也许是种安慰,齐主任作了安排:“正好,这次区经委组织部分企业领导去苏南学习考察,那里的乡镇集体经济发展快,有很多做法对我们有启发,何力伟、袁春明与我一起去。盛玉成,你,区财税局组织企业财务主管旅游活动,到深广昆明转一圈,时间十天左右,你准备一下。”
袁春明因自己已决定离开,所以他借口曙辉新区的业务离不开,还要处理庆林公寓的善后事,他这次苏南学习不去了。齐主任同意,道:“那好,何、盛两人外出,公司内的事你主持下,戴尚武等这次我们归来后回工办。”
当齐钧齐主任离开,三人在一起议论,觉得这次的风波起因,这位街道行政一把手兼主管经济的主任,责任指向书记,而化解的是他,戴尚武是其中一枚棋子,总觉得有股难说的味儿。好在这次风波庆林公司骨干在,他们虽停职,还是安排有序,企业运转正常。苦恼的是现在说来说去,体制的约束如何解决前面又成了雾都茫茫。何力伟有些理解袁春明出走的决策。
此时,正好吕玮来看妹妹吕珏,见到班子三人都在,他很熟悉参与进来。对于现在已经稍有名气的余城年轻律师,何力伟打开话闸说出自己的苦闷。吕玮道,“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了,在所有制上始终没有根本突破,当前经济界有二个大佬,一个吴敬琏,中科院经研所学者,绰号‘吴市场’。极力提倡市场经济,从法律角度看,此人很聪明,他原是老一辈经济学家顾准的学生,可惜顾准生不逢时在文革后期逝世,顾准提出“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商品生产和价值规律”是对计划经济的反思遭遇不公待遇,吴接过衣缽,提出市场经济,因为市场经济的前题是经济交换必须有独立的主体,即产权所属,学术上称物权人。不管任何所有制,在市场法则前都是平等的,按需求交换。现在我们体制实际已经多样化,国有,集体的,合资,私营,个体的等等,但物权人含糊,好在吴市场的呼吁有成果了,中央最近提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这商品经济称谓与市场经济只有一步之遥了。”
盛玉成接话:“我也在关注,还有个厉以宁,外号‘厉股份’,他说得更大胆,公司是由股东组成,股东具有股权,股东会是最高权力机构,上市公司已经实行,但回到现实……可惜,理论与实际总有一段距离。”
春明概叹说:“你啊,律师同志,讲讲自己所在的律所,什么性质?还不是不能独立,受司法局下面的律处管,业务却要自己找,不是一样不伦不类的吗?”
吕玮只有笑笑,他道:“我相信很快会改变的,深圳那边就有合伙制的律师事务所。”
“合伙还是要挂靠司法办的。我啊是工程技术专业的,追求的是效益,如我导师所讲,要不断创新才有作为。现在你说街道企业,三不像:街道是政府部门,从某种方面是国有的,但是企业上缴资金发展起来,这又成为集体,里面存在是许多是挂靠单位,像劳务公司,大单位不少也在办,无非是变相搞活。好了,我自己去闯,听主席的‘一万年太久,只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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