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淦今天穿戴齐整,不过仍然是一套洗干净的军装,有棱有角的帽沿下,原本土灰色面庞在灯光映照下泛出微稀红润。彭梧夫妻俩一身安吉乡下布装,能嗅到面料外溢的樟木香,算很郑重得体了,把压箱服都晾出来庆贺。春明两口西装裙服紧挨师傅坐,何力伟盛玉成双双对对围坐一起,台湾媳妇搂着孩子有些拘束,好在婵姑不断跟她唠杂公公的趣事,听得她时时用餐巾掩嘴。黄汉章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站起手端绍兴黄酒,先是咳嗽一声,渺起只独眼四顾,让大家安静,开口道:“首先要敬我们的店长东郭淦师傅,祝他战胜病魔早日康福。其次是战友彭梧一家和田家桥乡亲们,欢迎大家前来热闹,我儿子骥鞍正在非洲拓展摩托车市场,我代表他致谢!”突然他老泪纵横起来,话变得不成句,只是说:“我高兴,高兴啊……”,柴凤珍和罗通一起叫嚷:“黄总,你高兴别抹泪的啊!”。
赶来参加的裘意胜老板上来敬酒,“高兴你就给我干了!”黄老砰地和他相碰,把含着喜泪酒灌进嘴里。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婵姑招呼另桌那帮孩子:“都一个个过来敬爷爷,还有这位台湾来的小弟弟,安家在余城,都是田家桥的后代要互相友爱帮助的呵。”其实同辈人容易相熟,没有多少时候,骥鞍儿子已与孩子粘在一起。力伟对盛玉成感叹说道:“他们这一代生活在国家最好的时期,瞧,日子过得真快,大多都上中学了,今后的事业少不了他们接班。”徐雪青指指脑门:“关键在这儿,必须引导好!”韩玉芳附和:“学知识也是要紧的,我想让庆慧高中毕业出国去学习。”“我也在考虑,庆丰他喜欢外语,吕珏,你哥总是讲美国名校多,是不是托他先物色下,哪几个高中好,这样事先有准备。”吕珏此时指指外面。正好吕玮携妻子葛晓玲来了,一边抱拳一边检讨:“急奔急赶的还是迟到。”他的孩子庆琳已经让小姨带来,见父母出现跑过来亲热:“爸,是妈妈不让去机场接你的,要我代表全家祝贺黄爷爷喜事哩!”孩子的话,又引发一阵欢笑。
“别让我冷场啊!”众人闻声,见在吕玮身后闪出个陌生人,春明认出来站起直指:“钱总,你咋会来这儿的?”
来的人是钱福荣,对江市政园林公司老总,何力伟与盛玉cd熟悉,前不久力伟在金马饭店双子塔开工庆宴上会面的,他俩同时立起招呼。
钱福荣出手大气,捧了只厚红包:“我正好在机场送客,遇到葛晓玲接他爱人,听说在庆贺你们老厂长乔迁之喜,何董盛总都在,就跟过来,临时包个意思意思!”黄汉章对此人不熟悉,正傻楞楞不知道接还是不接?春明跟他边咬耳朵边帮把红包放在桌面上:“随喜的一片心意,接受!”几个女眷纷纷离座让钱福荣坐主桌上,东郭淦正想站起礼待,让春明按住介绍道:“这是我师傅,他住院身体不好。”“东郭淦老前辈,我常听春明提起您老,太高兴了今天见到。”钱非常热情紧握东郭双手问春明“前辈住院,生的什么病?”东郭淦自己道:“没有什么,胰脏累了,要休息。”钱福荣大大咧咧道:“没事的,我认识医生多,在什么医院,到时候让给中央领导的保健医生来看就是了。”说完,他拿起酒杯自个儿干:“迟来了,自觉罚酒!”巡喝三杯后,钱挤到何力伟旁坐下,轻说道:“我是特地来看你的呵!”
“有事?”何力伟问。
“当然,上次你讲的那个童漫,我一直心地热乎乎的,你一定要帮忙把他引过来。”何力伟不想在此时此地谈这个话题,就道:“散席后再聊吧!”“好,好!”钱福荣热情洋溢显示出经常在酒桌上挥散的情绪,店堂再次掀起热闹。
此时,彭梧的手机震铃,接通,传来几里哇啦日语,彭梧噢噢噢地,把话机递到黄老耳边:“我儿子来电话向你问好,祝贺新居!”黄老接过,大声嚷“好啊,好啊,不过别给我讲东洋话,东郭伯伯生病你有否问候过?”彭梧在旁道:“rb药都寄来在路上,就你着心。”东郭淦不响。不过大家都静息,电话中清晰听到远在东瀛彭靖亲热的问候和转问东郭伯与众位长辈们问好声,阿海多喝了,口有些嗒舌批评黄老:“你,你啊,总是不待见人家的。”好在,彭靖已经摁机,独眼黄斜视阿海,鼻子里吼地一声。东郭淦怕药性过时,离席让春明送回医院,婵姑立即站起,黄汉章偕媳妇唤上孙子与彭梧夫妻送到门外。
不久,餐宴结束。女人们围着吕玮在问美国的情况。
何力伟被钱福荣拉进小包间。
孩子们让独眼黄唤拢排列一起,他看看这个,摸摸那位,嘴上一个劲地说:“你们都给我记住,爷们辈老了,你们父母都在闯自己事业,追求自己的理想,一定要好好学习,团结互助,田家桥的种不能出现歪样!来,都把手伸出,搭在我爷手上,喊一声,嗨!”很听话,喉咙都放开,但大多数口中嚷出的是“耶!”。也许是兴奋的冲击力,黄汉章陡然感到腰一阵酸痛。
盛玉成看着独眼黄的举措,他明白,老人今天的目的庆贺新房和媳孙团聚外,另一层意思是让后一代记住这个日子,三代人齐齐堂堂在一起场面,其中含有即将离世老人的留恋……他正在沉思中默默转身,听见何力伟叫他。
进去,原来钱福荣在说:“开的价码。”何力伟问盛玉成:“你说这有价码吗?”盛玉成不掩饰,他知道钱老板是要引进梁燔生的童漫,盛不看好,但见一个从事市政园林的泥瓦匠包工头会如此执迷,难道内中有什么玄机?故意开大口:“50万现金,让何总为你出力。”
“50万,不多,成交!”
也太直率了,盛玉成应不出声。
钱福荣瞪眼直盼何力伟的态度。
何婉转道:“你了解梁燔生吗?”钱福荣摇摇头。
“你知道什么是童漫吗?”钱福荣又摇摇头。
“你什么也不知,就是上次饭局上看了我手机屏上的画面就吃准想引入,还舍得出50万作介绍酬金。”
“俺,只知道儿童的东西好赚钱,特别孩子喜欢看的故事片,要不,我们电视台为什么化大钱卖来美国rb还有小韩国东西播放,瞧瞧中间穿插的广告就明白一个字,值!”
“齐钧主任不是劝你不要搞的?”
“他啊,是跟梁先生不高兴,我盯在屁股后问过,听明白里面有是男人与女人的破事?”
盛玉成听了差点要笑,“这是什么话?”
“打个比喻嘛,不满足啊!都是生过娃的人不知道。”说完他自己乐得五官抖动,“齐大人不满足。”
难道这位曾是街道一把手,现在余江新城主持办公室的政府官员会这么直白跟粗人钱福荣说,何力伟不信。盛玉成开玩笑道,“那么你替代女人?”
“说不上替代,其实我跟你一样给他一个价,答应如果转向支持我,今后每投资一元钱,其中一分是孝敬他的。”
何力伟瞧瞧眼前这位老兄,倒底葫芦里藏着什么药,他告诫道:“童漫是个烧钱的,一部片化3仟万是小数,你算算,就这个数,齐钧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