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立晨驾驶员接谢家华在沪余高速上返奔时,盛玉成让他俩火速赶到省医院。正是秋日明艳的晴天,太阳暖洋洋晒照人间,但心情却阴沉沉的,无丝毫久别家乡回来的兴奋。
谢家华夫妇是急带小跑跨进黄老病房,想不到病床上黄老精神竟不错,骥鞍夫妇已经在给他穿衣,黄汉章看见,眯只独眼睨视,轻声道:“混混,你知道回来?”
“我俩是回来专程看您的呀,老厂长。”
“好,好,你们要陪我走一程。”后面的话气丝游游,缺齿的口喘得急,是旁边春明携扶的婵姑跟他们道:“这个独眼黄,就是放不下田家桥,他要坐船去了心愿。”
“船?坐船,在仁河塘河……”谢家华记忆中,船,要坐应该坐余湖的游船啊。
春明对他道:“你已经离开多年,现在仁河塘河都疏通完善,已经有画舫载客游览,从余湖金牛埠口直到灞子桥两河交汇处。”
“这么远,黄老他现在身体……”
“力伟玉成已经去准备,顺他心意躺在画舫载一程,到灞子桥短短一段。”
这是个离奇的安排,谢家华想不到他和林秀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双双来到离别16年的灞子桥。到时,正好黄昏,浑园血红的夕阳在西面余湖群山中下墜,仁塘河交汇的水面上染起五彩缤纷的色泽,两岸绿丛花卉高宇群屋与升浮的万家烟火交织,玉带般绵长的运河梦幻般向远方飘弋,上空有排大雁成八字形列队翱翔,传来清亮的鸹叫声,此时由不得他俩怀旧,靠在桥畔画舫上,黄老因过于衰弱昏睡过去。
不容易呵,这位坚毅倔强的老人,在自己即将离世之前,提出要回到田家桥,最后一次坐船看看这里出生,长大,晚年又复归回归相畔的仁塘河,听听潺潺流淌的水声,穿梭熟悉的桥孔,嗅嗅烟火气味,终于如愿。当黄汉章平靠特地安置画舫软背椅上,骥鞍、力伟、春明、家华等护坐身边,婵姑更是亲昵居在近侧,她显然被沿途熟悉的景观一振疲弱,兴趣盎然贴着黄老耳畔念叨一个个名字。怕发生猝然意外,安排只是一里多的水路,从新桥经宝善桥,骆驼桥,田家桥,至灞子桥,即是由塘河到仁河复归两河交汇通向运河的瓮洞口止。
谢家华在陪的途中,他惊讶短短十几年余城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几乎不见原先鳞此栉比低矮瓦房,狭窄曲拐的街巷,肮脏熏臭的混浊河道,而是一幢幢新建的高楼小区围匝起绿带花园,只有老的石桥依旧存在,但修缮整治生气焕发,下面流径的河道经排扩疏通成与余湖一体的坐游船休闲观光的景带,只有在灞子桥原市河入运河的翻坝处,(因市河比运河低,需提升后过去,在个半机械的坝。)耸立着座花岗岩塑造的大型雕像,几个壮健的汉子,正在奋力将木船翻越,高扬的帆在除除降落。形象十分生动弘伟。还在距雕像不远处,保留那截残剩的古城墙哚碟,旧砖灰黑的青砖泥垒接缝处沟有白线,铺几档台阶供人登上怀旧,并有块标牌载明“艮山门旧址”,已列作为市文物。
家华正在看时,见到驶近的画舫埠头上,原城东大队和竹器厂及近邻乡亲都围拥,黄老让人护起,不知谁先哼起流传在这里的歌谣:
武林门外鱼担儿,
艮山门外丝篮儿,
凤山门外跑马儿,
清泰门外盐担儿,
望江门外菜担儿,
候潮门外酒坛儿,
清波门外柴担儿,
涌金门外划船儿,
钱塘门外香篮儿,
庆春门外粪担儿。
很快,众人嘴里都附和唱起来,这带有浓浓余城曲调的音乐形成股暖流在洋溢,人群中有孩子拍起小手在念:
一只鸡,二会飞,
三个铜板买来滴,
sc带来滴,
五颜六色滴,
骆驼背来滴,
七高八底滴,
爸爸买来滴,
酒里浸过滴,
实在没有滴,
骗骗丫儿滴。
这是种浸入人心的……
这是乡音,陈越弥久的俚语童谣,是谁这样安排的,盛玉成记起来,黄老那时经常徒步田家桥径,边走边会哼起,他还喜欢哄孩子唱,如上面的,还有“鹞儿鹞儿飞的高,回来吃糕糕,鹞儿鹞儿飞的低,回来抱弟弟。”等,他始终有颗乐观开朗的童心啊!
弥留的黄汉章听到了,能见到他的嘴在呶动,虽然没有声,枯黄的脸上映起红润,是夕阳还是内心的情热,他始终流露着这样的神态抬回到田家桥小区自己的家,他是到家后吐出最后口气的。
早已准备停当,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革命老人,顺应当地风俗设了灵堂,由于祭悼的人太多,又在小区内搭了个棚,棚是设在婵姑住家边,她勉力张罗。无数花圈和挽帐从棚外一直到道口,几个老婆婆自发地敲打念经,崇阳道院的道士赶来的,但不见道长尹宏平,何力伟瞧是他徒弟带来批人,吹吹打打的。问是不是尹老年岁大体力不支?徒弟否定师长很好,他去还黄老愿出门,要我们先来送行的!
盛玉成在旁,想正怪,难道生前尹牛鼻子与独眼黄还有事约,问在旁骥鞍,骥鞍摇摇头。再问婵姑,婵姑说道长自有他的因由,别再瞎琢磨的,他来了就会明白。
可是,在众人守灵的一夜,念佛诵经吹打响起和电子哀乐声不息,就是不见尹宏平的出现。直到第二天,彭梧由其儿子驾车从安吉赶来,与婵姑咬耳朵,婵姑对骥鞍说了,骥鞍带着魏建中一起匆匆跑出……
应该是为墓地吧!春明是这样理解的,何力伟等认同,但盛玉成置疑,没有那么简单。想过去问彭梧,但见老人沉浸在无限悲痛中,不忍心去打扰。
此时,秋雨霏霏,雨带着雾气,迅速与帐内香烛烟连块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