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力伟朝盛玉成睚了眼拎起话机,却是沃纳·路维西打来,他竟会讲几个简单汉语,不过很快换英语,话中透出的是兴奋:“我的ceo,感谢你,太感谢了,我终于找到渴望中的‘酶’啦!”沟通实在吃力。何力伟让活纳换家英接电话,家英告诉他,因山区手机信号让大雪干扰接不通,沃纳改用话机的。他这个人完全像喝醉酒,今儿个打了许多电话,国内你是第一位。接着她讲了情况:
原来,家英和沃纳·路维西在结束安吉竹林考察后,直接去了阱芦峪,动身前家英让盛玉成联系妥,他俩很顺利到达。经过几年的建设,早不是原先进村那么艰难,川西已经实现村村通马路,何况已有中外合资企业及先后举办的乡镇民企,苏家的承贤纸厂颇具规模。当家英夫妻从成都双流机场下来,承贤早就举着牌在出口去迎候。坐上他开来的丰田越野车,驾驶员平稳驶上机场大道,过江朝城西高速公路疾驰。虽是冬天,成都平原沃地麦苗青青,行道树葱绿飒爽,近近逼近的黛山如油画映照在兰天白云中,风光如此秀丽,沃纳欣喜满怀,他时不时与边上的家英轻絮,中国幅员如此广阔,物产那么丰富,人性平和,生活富裕,最让自己感叹的是那么久悠的历史文化,我很有信心,自己这一趟来,决不会失望,英英,你相信么,神奇的第六感觉告诉我,它就在这里?
它,虽然用的是德语,为加重语气,沃纳又用英语重复,这让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承贤听到,回头问:“你们要找什么?”
这么说得清呢?家英用华语对承贤说,席勒诗歌的国家,面对如此锦锈山河,他是在寻找失去的灵魂。
更糊涂了,承贤读过弗里德里希·席勒德国诗人的诗,带有浪漫主义色彩,年轻时曾一度沉溺,看眼前中外一对男女,肯定是因为浪漫走在一起。从内心讲,他为家英可惜,鲜花般的国色天香,咋会嫁个已近半老头鹰钩鼻子的德国佬!
神经质!因为车已经进入川西大沟山脉,虽然仍是高速,但如此巍峨的山仞,让沃纳哦、哦惊叹,眼前完全不同于他已经见识过的山,仿佛地与天是连接在一起,望过去山峰像无数立柱把天撑住,突然个豁口,天也会垂下,那怕这陷下去的条沟,是条江,是条川,天地始终黏连,只有高速公路这把快速的剑,平行直剌过去,一个个山洞逾越,数不清的进进出出,沃纳感到自己也在空中,脚下都是浮动的云……终于当西边镶起五彩霞光,他们离开高速,下匝道进入县城,没有停息,上了省道,黄昏时分到了阱芦峪。
连家英也想不到,大山深处的一个村子竟有如此气派的建设,山坡被大块大块铲平,耸立起二幢标准化的厂房,四周竹林环绕,植满花卉的庭园芳菊盛开,宽大的穹门上有英汉双语厂名-“中外合资川西芦巴竹业有限公司”。在离合资公司不远另一处,对峙着另座工厂,占地范围还要大,厂房虽然简易多,但很是实用,尤其让沃纳留意的是呈阶梯式沿自然山坡连接,有个处理污水的大池,里面翻滚混浊的浆水,通过盘旋处理,又返回车间,这是造纸厂啊!难以想象山里人会如此重视环保?他决意想先看生产的是何种纸?正出神时让家英唤回,见到有一排人在招手,前面是位皮肤黑黝略呈富态港式打扮鬓角染霜的男人,无疑应该是外资主人。他见到家英直唤其名,沃纳奇怪,家英已经拉他下车,指指介绍,这是俺哥当年的恩人,江巴良先生。巴良英语流畅,很快与沃纳对话,巴良显得很谦虚,但对家英那种热情能体现发自内心的真诚。
在江巴良边是是姨姑了,上来拉起家英手将他们安顿住下。
沃纳·路维西和家英很快喜欢上群山围绕的川北山村,尤其是他对狸竹的关注,先是沉浸在合资厂榨取竹汁的工艺上,东郭淦当年的工艺不是普通截断,削皮,挤压程序,而是相反的作为:先把山竹取下,包括根须泥巴在内,只是梢头剪裁,不清洗直接进入滚筒,在强烈转动用离心力甩出汁水,汁水呈殷红色,这殷红色沃纳怀疑不纯粹是狸竹本身,应该参杂此地泥土。为此,他先是取了山上所植的原竹,动手用器具压榨,出来的水是殷红色,他还是不放弃,复取竹根扎的泥,用水洗,土水混浊,灰色。边上一直跟着的承贤跟他讲,别这样,化验下不就出来了,有完整的材质资料,要不,让家英翻译。固执的沃纳不听,他拿只桶,把自己取出的净狸竹汁,参入根土浸泡的水,拌动,小心翼翼用试管瓶装好。又把此参混的汁水盛入罐中密封,用离心机摇,停下,取出灌的汁水,再用试管瓶装好。如此不是一处,而按山坡高低,山阴与山阳面,同样反复。江巴良开始陪同,时间长了,他没有耐心走开,只有家英毫无厌倦帮沃纳干。苏承贤开始规劝,渐渐也来的兴趣,觉得这位德国专家肯定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想了解其中内因。
内因很快出来,沃纳把十几个不同质地的试管瓶到试验室化验,又对照显微镜,出来一个又一个数据。很可惜,当沃纳把自己手工方式取的汁水,跟机械方式出来汁水对比,明显不同,不是小的差异,短缺几项元素!这问题在哪儿?大凡执迷一件事的人都会被让困扰搅得日夜不宁,沃纳问主持合资厂的工艺师、技术员,化验室的药剂师,他们只是按东郭留下的文字资料做解释,化学符号一个个都标中文名,这让沃纳根本对不起来。
天起风了,山竹呼啸,温度聚降,很快大雪跟踪落下,这一落接连几天,白雪厚厚实实把阱芦峪村团团围困,接着是严寒冰冻,一切仿佛都凝固啦。但不甘心息的沃纳,穿着山里人特有的防寒羊皮长袍,继续有做他的实验,当他拿放在室外汁水已经结成冰块,发现内在有新的变化,遽然联想制药过程中的冷冻,难道变化是在负温度中,多少值?取出温度表,此时阱芦峪村上午八时温度是零下12度!
何力伟让谢家华看的照片,正是那个时候拍的,沃纳和妻子在一起,是住在合资厂招待所外的园子里。谢家华为什么着急,接近圣诞节了,他与家国约定赶回休斯敦已经,兄妹三人好好团圆过节。他只知道家英与沃纳去了余城,不想,根本不在这里,而让大雪困在川西山村里,就是老天现在放晴,也不可立即出来,经验告诉像这样大的雪,没有半个月时间动弹不了,何况,按中国历是进入数九寒天的,从公历12月22日冬至子时起每九天算一九,俗话说一九二九冻死猫狗,三九四九冰破石臼,这可是最寒冷的季节,谢家华在温暖的海边想想都禁不住寒颤,他生气的是冲头揿手机,再打不通,换座机,始终忙音,无奈发了条短信,转告其妹,主圣诞节快乐!让她给家里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