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就是性格直,抓住要点提议说:“马上走。”众人原本随他的,都附和动身。临出门,承贤见姑拉巴良叔要走山道,有些不解,但巴良似乎会意,就对大伙讲:“听我婆娘的。”沃纳高敝脑门皱起几条横纹,眼角流露问号,家英不跟他解释,拉起就跟着巴良婆娘跑。出门穿过村道就是山坡,密密扎扎的狸竹林如浓绿屏帐般耸立,小道逶迤伸展。一行六人抬脚前行,斜径曲曲弯弯,妸娜的竹杆不断用枝叶撩拨,送来爽沁的清香,松软的泥土赋有弹性,每次蹬足会增添力量。只是沃纳步子大,村边的几条山道他已很熟悉,一人轻松在前,可是转向处弯,回头看尾后人不见,才直瞪碧兰双眸寻找。只听就在附近的拐道里有声音,怎么地?哪里分岐的。于是回去,这一回去,却却被抛下。原来开始同走的道,在有颗樟树处另有条细路,不注意就疏忽,赶紧掉头,好了,原来前面人都随巴良婆娘走的。习惯思考的沃纳不由想,是不是她故意引道,作为女红主人,这东西是她的,来源她知道,选择走山道是她主意,肯定有原因。就加快步伐回到家英身边,问。家英轻轻跟他讲:“阿嫂只说当年老和尚走的是这条道。”
他们一行顺着这条道穿竹林,过小径,越陡坎,延垄埂,来到纸厂污水处理池。
沃纳·路维西走到污池口,是一路感染还是其它,身内涌现起神圣感,这位虔诚天主教信徒,划起十字默诵上帝保佑,把原敞口瓶的污水,倒入池内,换了个盆,用杓盛污水入,把拿来僧鞋浸没,不见变化,反而原洇色处显现殷红稀释,连里面隐约的图也无有,让众人都大所失望。
沃纳无语,他确实让遭遇的变幻不知所从。但还是不死心,他要去野狸山黄花洞。巴良婆娘摇手阻道:“没啦,已经坍圮洞口找不到。”
“找不到也要找。”沃纳倔脾气上来。
此时日光已经微斜,而且有片乌云悠悠晃晃上来,很快伸展遮掩太阳,大伙情绪不高。承贤说:“野狸山黄花洞我也不识,村里有药农,但都年时已老,是不是请他们带去。”
“我是认识的,药农不要。”姨妈讲。
巴良见自己婆娘发话,忙阻拦:“你认识,那是年轻时,再说承良说得对,抽个好天气去吧,你呀,老骨头跟我呆在家里。”
沃纳却说:“老嫂子你可不能不去的,我准备好扶拐,江董你放心,保证照顾定,如果老嫂不去,就没意义了。”
江巴良以前与洋人接触太多,对他们中有的人,像沃纳之类很不屑,总以会自己高视,明明很正常的事,污水本是带红的,洇湿僧鞋颜色变深,值得大惊小怪,他不高兴道:“要去,你去,我老婆可不陪的。”
然而巴良的话能算数吗?承贤见姑姑鼻孔嗤了下。“
家英挺有意思,趁机敲定:“嫂子,谢谢你,今儿也晚,明天吧。”
见妻子这样讲,沃纳怕再有变,加重语气定:“明天,明天,不过嫂子,你不能不去。”
“我去的,你手上的东西……”
沃纳听不懂,家英把他拿的僧鞋样交还给巴良婆娘。沃纳手一摊,耸耸肩,众人都笑开。
乌云只是把天早点拉黑,再没有嚣张起来,反而在后半夜悄悄从山峰中滑走,让满天的星星和一轮细月下得以洒辉,映照残留峰峦上的零落的雪,在条条脊梁交织出层闪烁的银色,让漫野遍植的竹林变得俏丽起来。晚风中胀满情欲相互撩拨,发出不安的沙沙声,间杂的林木灌丛跟随燥动,它们在贪婪地吸着大地**,积蓄养分等待开春的暴发,只有溪沟叮叮咚咚自娱自乐,催眠绵延的大山安睡,直到破晓时分东边抹出五彩霞光,才会呼啸苏醒显示出强健的体魄。
巴良婆娘一夜没有睡稳,边上的男人打着响亮鼻鼾还发出呓语,催动她压抑多年的思绪,这个垫在笸箩底的那块僧鞋,曾经陪伴自己多少孤独的夜,可是相爱的人归来,已经安然无视了,咋会再次掀起牵绊?明天,这位家英丈夫要寻找黄花洞,这洞仍在的,其实自己去过二次,与侄媳讲只一次。见洞内老和尚背影,没有说任何话,也不理睬。神密吗?这种能变化的色都见到过,特别与泪水溶洇中更是明显,隐藏里面图夜静会清晰出来。记得还有自己抚摸的花钱,仿佛能与图私语,和尚应当早已过世,还要找这个洞去干扰么?这位老鹰勾鼻他研究什么?听巴良和承贤说,了不起的事,如果能寻找到需要的“酶”,将会攻破难题,创造赋于人类的福泽。什么福泽?还是侄媳说明白,用竹纤维、麻杆稻草桔草制造塑料。塑料明白啊,现在的用具大多是塑料做的,耘秧的薄膜,种植大棚,各种塑料袋子,村里地头道边垃圾场算它最多,成白色污染了。巴良婆娘不信,能用手都折断的竹能来替代,噢,所以要寻神仙,除非神仙,高僧!我这个鞋底是个因头,可是,高僧不在,有什么意义啊。但我是答应领去,是了,原来自己是想搞清捏在掌心的东西呀!
巴良婆娘搅来搞去睡不隐是在这里,她舒了口气,朦胧中阖上困涩眼皮入睡了。
次日鸡鸣,她骨落转醒,利索起来烧煮早饭,当香喷喷的粥蒸熟的馒放好,拉起还有流蛤蜊水的巴良。巴良揉眼没埋怨,他熟悉妻子脾气,不就是上个山嘛,利索吃净,还帮收拾。当一切停当,已经有人在捶门,打开是承贤妻,背后承贤,沃纳和家英都在,还全身登山装束,倍儿个精神。
清晨的山湿漉漉地如同出浴的美人,漫眼各种色彩让露水洗染得妩媚娇艳,就是高大粗硕的樟、槭、松,杉、楝等乔木上的老皮,全像抹上湿淋淋层油,成片的竹林那更是光洁鲜亮。山道松软,涧水湍流,被惊厥的鸟雀不时从林中扑簌翅膀吱楞飞起。朝阳慷慨地把金黄色的光普施,远近接踵的山让光带串结一起,拉伸行进人的影子,长短宽窄时大时小,还伴着说话声息。
其实这还是开始,趟过几个山头,喘气上来,最不耐受的是巴良,那是大口大口呼吸,还呸呸吐唾液,让边上健步的婆娘睚眼。沃纳·路维西跑得轻松,他拉家英一起,无奈不时在山坳口等,不识路耶。承贤夫妇在中间,如此结伴随头上的日光移逝,路也变得狭隘,且都是草茎,有时是是要踏在吱吱叫的枯叶上,几个山峰越过,前面还耸立大山,巴良不想走了,他呵腰扶树说不想动了。婆娘指指道:“前面再上个坡,黄花洞到了!”这才鼓起力支撑蹬走。
黄花洞处是个岩壁,上面长满野蕨藤草等植物,山面有个断崖,看得出这里曾发生过泥石流,好在不大,现在只有层绿苔。路与岩壁间都是荒败草芜,好大面积,哪里才是洞所在哩?巴良婆娘在回忆,她踮脚四顾,发现有处结丛的小朵黄花,就指指道:“在了,就在黄花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