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友谅同志成了炙手可热的“陈平章”之后,他就开始派兵四出征战,以扩大地盘。他也可以乘机扩展、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更可以由此树立自己的威信。
像当初的蒙古大汗蒙哥、后来的满洲大汗皇太极等人一样,只有通过不断的征战及胜利,才能够巩固自己并不牢靠的地位。
至正十八年的正月,陈平章开始发大兵进攻长江下游的重镇安庆。当时,元行省左丞、守将余阙依安庆西南面的小孤山为屏蔽,令水军驻守此地,以抵御陈部的进攻。不过陈部既人多势众,且猛将如云,他们很快就攻破了小孤山,并进围安庆。
经过一番不分昼夜的猛攻,正月初七,这座足足坚守了七年的城池终被攻破,余阕最终自刎而死,他的妻子儿女都跳了井,城中千余兵民也*而死。
这是元朝末年守城部队为元朝殉难最为壮烈的一幕!之后,陈平章为了向敌人表示敬意,可能也有做秀的成分,他竟表态说:“余元帅实为天下第一人!”
随后,又将余阕隆重安葬。
前面已经提到,安庆是长江中游的一座重镇,因此发生在这里的争夺战都异常惨烈,比如后来太平军与湘军在此爆发的战事,即历时两年多的著名的“安庆保卫战”。
既得了安庆,从此,陈部已开始与下游的朱部接壤和对抗,也因此才有了常遇春第一次的主动挑衅。
因为,陈部对于人家下游的朱部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他们没有任何敌意,朱同志也会感到沉重无比的压迫感的。自陈部占据了安庆以后,便形成了对长江下游的高屋建瓴之势,就如同湘军迫使太平军转入防御一样。
赵匡胤尚且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是身边睡着一头狼。
这年四月,陈部又攻占了龙兴路,接着陈平章又分遣部将王奉国等破瑞州,康泰等攻邵武,他本人则领兵破吉安,又遣他将克抚州。
八月,进克建昌路;九月,克赣州;十一月,进破汀州,已经将势力范围扩展到了福建。次年二月,王奉国又克信州。三月,陈平章又遣兵克复了西北的门户襄阳。
文化人苏轼常说“处贫贱易,处富贵难”,又有句古话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这人生的奋斗就如登山,而贪婪骄纵则如山崩一样,可以瞬间将人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再如有的人都可能会像越王勾践和秦始皇那样:“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尔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陈平章自恃功高,他挟徐皇帝以令众人,也变得骄纵起来,于是有些同志开始看不惯了,遂人怀二心。
平章大人自然看在眼里,他对于属下们尤其是徐皇帝的那几个老死党更加防范和猜忌。就在这个时候,他杀了赵普胜,但以老赵的为人和感情倾向而言,平章大人杀他也许并不是没有道理。
当时,陈平章本人在龙兴路歇脚和办公,他就跟当初曹操在邺城另起炉灶(封公建国)一样,完全把在许都的汉献帝君臣给撇到了一边去,而且也不容易被他人掣肘。就在这时,徐皇帝竟突然要求迁都到龙兴来,也不知他究竟打得是什么算盘。但陈平章当然不愿意:你若来了,我这里行事可就不方便了。
可是这个老徐偏固执,也许他是不想让陈平章把自己晾在一边,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可能他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不想让人整天供着,也想找点事情做,毕竟自己天生又不是什么“富贵闲人”。
至正十九年十二月,徐皇帝不顾陈平章的多次阻拒,乃自率兵卫前往龙兴。就在他们一行人到达了江州(今九江)时,陈平章伪装出迎,而伏兵于城西门外,待徐皇帝一行既入,遂闭门伏发,尽杀了老徐所率部属。
从此,这老徐也就成了光杆司令,完全成了他平章掌握中的傀儡。
不得不说,这个陈平章有点太直接、太霸道了,使得竟是流氓手段,不如人家朱同志后来那么含蓄、委婉,还整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水到渠成一般。
毕竟,徐皇帝是大伙的精神偶像,不是随便就能砸掉的。
接着,陈平章便自称为“汉王”,立王府于江州城西门外,并设官置属,所有事权尽归于己。接下来,他要干的事情就是扫清长江下游、为夺取全国的胜利做准备了,这也是陈同志的野心一步步膨胀的必然结果。
以当时陈老大所掌握的地盘而论,总有今天的三、四个省,它大致包括了湖北、湖南、江西的绝大部分,以及安徽、福建的一小部分。
而朱老大的地盘大约也就有一个省,它大致包括浙江的大半,江苏、安徽的一小部分,倒差不多可以赶上“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吴越王钱?了。另外,当时作为“长江三蛟”之一的张士诚部占据着江苏的大半及浙江的一小部分,可谓地富人众。
所以不难看出,陈部当时所掌握到的人力、物力、财力等资源都是朱部的大约三四倍,其相应的战争潜力也是朱部难以抗衡的,“当是时,(长)江以南惟友谅兵最强”。
而且,老陈的野心也最大,他急于向下游拓展,因此使得朱同志不得不赶紧腾出手来对付他。
不过,尽管陈部非常强大,可它也有一个相当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如像朱同志说的,老陈不懂得“养威”、“伺时”的道理,即他不晓得应该加固自己的根本再伺机进取,也不晓得用兵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否则,一旦他在前线有所失利,后方势必就会出现不稳;且军队肆意征伐,得不到良好的休整,容易疲敝,战斗力也因此不能保证。
这里就隐含了一个“重质”与“重量”的问题:重质就是首先强调军队素质,及应加强根据地的建设、巩固问题;而重量的结果必然是陷于盲目扩张,盲目强调军队数量。显然,朱部与陈部之间的较量,就分明地体现着“质”与“量”之间的博弈。
当然,事在人为,最主要、最直接的还应该是领导者、军事统帅之间的水平角逐。
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更不会有人轻易便失败,除了机遇,还是实力。
一个是高屋建瓴,占了天时(主动权)、地利,一个则处于逆水仰攻、两线受困的危局,却占尽了人和。一个是咄咄逼人,一个则是当仁不让,可以说,双方势均力敌、棋逢对手,将要上演的必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之战……
需要再补充说明的是,应天这边虽说得上是两线作战,但情形却远没有那么严重,因为东线的张士诚太不积极。这就如同一战时期的德国一样,其东线的对手俄国太差劲了;若是换成二战时期的苏联,那就要命了。但张士诚部仍然可以牵制朱家军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兵力。
相比之下,太平军之所以速亡于清军之手,其中军事上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两线受困严重,而当时的军事统帅、忠王李秀成又不重视加强上游的防守。最后,安庆一失,南京轻易地就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行了,你两个就赶紧打个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