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想问问苍山是什么主意,苍山却不肯说。
“说出来就不灵了。”苍山有点没正形:“还是说说将军怎么打算?开阳还去吗?”
“开阳要去。”元芳看了一眼狄公:“虽然杨益远不太有诚意,但还没有明显的造反迹象,大娄山在播州境内,绕不过去杨益远这一环。他不造反,我就要调他的兵,他要造反,我也要逼他现出原形来。”
狄公缓缓点头。以往都是自己说,元芳听,这次元芳抢着说,狄公知道这是因为牵涉到他的兄弟,他怕自己为难,所以一切都主动去承担。
“元芳啊,去开阳很危险,你让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大人放心,卑职会一路小心的。卑职已经亮明身份,杨益远也不敢轻易加害。倒是大人难亮身份,万一杨益远翻脸,播州便无可退避之处,大人还是先回剑南道,万一播州有事,大人可以随时调兵接应。”
“剑南道我已有所布置,再说我手上已没有调兵权。我倒是要坐镇赫章,看看他一个播州能翻起多大的浪来?”此话从一个宰相的口中说出来,即便这个宰相已没有调兵权,但威严如狄公,依旧让人感觉似有千军万马,蓄势待发。
三人沉默了片刻,大主意已定,如今摆在眼前的,便是既要保全狄公等人,又不能让杨益远起疑。
“今日之事,卑职有个建议,”苍山审慎地道:“就委屈阁老一下,作为李将军的老家人,也不必出面,我就在杨司主那里把场圆了,这样黄铁制和杨司主也不敢轻动您老人家。那两位姑娘的身份是。。。?”
“是我的夫人和婢女。”元芳道。
“原来是将军的夫人,难怪如此女中豪杰!”苍山由衷赞叹:“那土家军无人敢惹,尊夫人和婢女竟能将五名土家军毙命于刀下,实在令人太佩服了。”
元芳听出苍山话中有话,自己也纳闷,单凭如燕一人之力,如何能即杀五名土家军,又保得狄公毫发无伤。要知道,保自己只需打个平手,要保别人则需比对手高出数倍的功夫。
“芳儿此次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狄公轻描淡写地说,微笑着捋了捋胡子。
元芳轻轻点头,已是会意。这个芳儿是他救的,当初他忍不下心不救,即救了,他就要担起这副担子,不管多沉他担定了。
“将军的婢女都如此厉害。”苍山忍不住要戏谑几句:“苍山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也罢,将军夫人即来了,就索性与将军一同去开阳吧。”
“段副使说笑了,军中岂能有女人跟随。”元芳毫不考虑。
“将军说的那是中原,在这里,女人掌军主政,非常正常,更何况将军夫人也确是女中豪杰。这里只要是英雄就会被敬重,不论男女,所以将军不必担心礼节或军法。”苍山已是完全正色,他说的是心里话。
“是啊,元芳,带上如燕,有她在你身侧,我才放心。”
“可是大人,我是让如燕保护您的!”
“放心,我有那么多千牛卫保护,而且,我这里,”狄公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脑子:“你还信不过吗?我只坐镇后方,比你们安全的多,你们就放心去吧。”
苍山微笑地注视着他们,插了一句道:“卑职还有事要办,失陪了。李将军,尽快见了夫人,我们孟府中见。”
狄公看着苍山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捋着胡须,脸上显出凝重之色:“元芳啊,你看段苍山这个人如何?”
“大人看呢?”元芳很想知道狄公的意见。
狄公又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不可不信,也不可轻信。这个人很有自己的主意,但他对皇帝的忠诚也是历经考验的。他的决断,你难以预料。”
苍山来到关押那唯一一个活着的土家军的地方。这是一个中年的汉子,魁梧健硕,颧骨突出,大眼方脸扁口,典型的土家人的长相。看到苍山进来,他依旧端坐在椅上,动也不动,满脸傲慢。
这土家军,真是被杨益远和黄铁制用得无法无天,杀人不眨眼,杨、黄二人用他们不知对多少人动过私刑,播州无人敢吭一声。
苍山从神都总共带出来五个人,有两人都死在他们手里,事后黄铁制称是误杀,杨益远竟然也包庇了下来,这件事在苍山心中留下的痛极深。他把他们从中原带出来,却没能保护好,如何对得起他们在中原日盼夜盼的父母家人?
此刻苍山看着这个傲慢的土家军,怒火中烧,慢慢走至他面前。
“说!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中年汉子斜了一眼苍山:“你是谁?”
“我是播州右副使段苍山。”
那汉子突然瞪了苍山一眼,转过脸去,索性一个字也不再说了。
苍山伸出两指,闪电般扣向汉子的咽喉,那汉子也不示弱,拔出匕首就向苍山刺来。
苍山回手避过刀锋,探手进去抓住汉子握匕首的手腕,一用力,只听“咔吧”一声,腕骨齐断。
“啊!”汉子一声惨叫。
“你有胆子攻击我,就别用这种小孩过家家的东西。你们不是擅用毒吗?把你们最厉害的瘴毒拿出来!”
那汉子本就知道黄副使与段副使不睦,此刻又在剧痛之下,被苍山话语一激,狂性发作,真的抽出瘴毒针直向苍山的眼睛飞来。
苍山一偏头,本已躲过,却偏偏又伸臂去挡,两枚毒针都打在手臂上。与此同时,苍山横手如刀,一掌劈在汉子的咽喉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身子就软了下去。
“歹毒的东西!”苍山恨恨地骂,一边把毒针拔下来。他自己也用毒,可从不用无解的毒。今天他本想试试,若是激不出这毒针来再想别的办法,没想到这东西真的这么快就下了杀招,看来自己这次真是把黄铁制给惹急了。
苍山看着手里细如牛毛的两枚瘴毒针,上面还粘着自己的血迹,一时间也觉一股心慌迫了上来,手微微发抖。苍山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心稍微定了定。自己做出的决定,从不后悔,相信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