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风说话间停顿了一下,抬眼去看无情,道:“徒儿若有心事,师父怎会不知?我只是想,御风本为散人,就算我心怀志向,如今背负很多,又如何去改变这满是糜疮的官场?”李御风说着眼光撇向赵凯,他承诺给赵凯的未来……
无情静静的听着,感慨道:“你知道吗?在我那个年代,六扇门带给我们几个人很多麻烦,那里的人多是唯利是图、阴险狡诈的小人,没有半点为百姓谋福的意愿。但现在的六扇门却绝非这般,你知道改变这些的是谁吗?”
“是谁?”
“是你。”
李御风眉间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追命忽然抬起头道:“没错,过去六扇门那一帮人着实可恨呐,每次办案的时候看不到人,领功的时候却都冒出来了。”
无情道:“御风,你已经有了可以改变周围事物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源于你自身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们都说该去适应环境而不是让环境为你改变,为师却觉得人不能被环境去改变,而是去改变不好的环境。”
追命接着说道:“我同意崖余的话,御风,我们看着你长大,你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自是清楚,做好一个忠于自己的官。”
李御风若有所思,这些年身为不良人只是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风花雪月,寻欢作乐。活在兄长的庇护下,又活在卑微的命运下。
氛围安静了一会儿,无情又突然说道:“若你真能将见不得光的朝廷变得清白,那么你离真相也不远了。”说完将桌上最后一杯酒喝完。
李御风没有理解无情这句话的意思,也许许久以后他会明白。此刻无情扶着轮椅慢慢离开桌子。
“行了,酒都差不多了,为师先去歇着了。”
李御风连忙起身,“师父,我送您。”
“不用,你喝的不少,早些回去吧。”无情道。
追命也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无情身后,手扶住轮椅,“放心吧御风,我推你师父去休息,你哥俩儿没事就先回去吧,不过我看着这么大的雨你,你俩还是在这住下较好。”
李御风负手作揖道:“是,那师父师叔,也早些休息。”
无情摆了摆手,追命便推着无情出了屋子,沿着走廊去了后面的两座高高的阁楼。屋外的雨,一霎时,雨点连成了线,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二位长辈去歇息了吗?”这时邢天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李御风说道。
李御风脚步已经不稳,烈酒似一条龙在他胸口翻腾,“大人,你喝多了?”赵凯问道。
李御风一笑道:“不瞒你说,我实在不太会喝酒。”
邢天道:“雨下的这么大,不如你俩就在这住下吧。”
李御风道:“不用,我还要回去,前天夜不归宿,不然大嫂又要发怒了。”
赵凯道:“大人,我陪你。”
“你在此安心住下,明日你我还有的忙,一早我们在大理寺碰头。”
赵凯点了点头,没有争论,邢天递给李御风一把伞,李御风接过伞,用目光注视了二人一番,便走出了门。
李御风走在雨夜的街上,像天神打翻了墨汁瓶,一时间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紧接着一道闪电像划亮了天空,随后又恢复了黑暗混沌的世界。
雨水打在竹伞上,李御风的耳边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什么也听不到。四周漆黑一片,这一个如此静寂只有雨声的空间,李御风回想着刚才无情最后那句话,真相?这是何意呢?
正当想着,李御风蓦然看见在那黑暗的不远处,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闪过速度极快,怀里像抱着什么东西,并不像匆匆躲雨的路人。虽然喝多了酒,但捕快的本能提醒李御风,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李御风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喊道:“什么人?”
那人赫然立在那里,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御风,李御风随即心头猛然一惊,那人满脸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着使的面目狰狞可怖。
那人只是一停,便迅速跑了起来,李御风赶紧追了上去,那人怀中抱着东西,跑得却是极快。李御风的官靴已经被水浸湿,急忙施展轻功,以燕子三抄水掠起,掠飞三下,踩地一步便追上去好远。
李御风离那人越来越近,突然那人一停,猛的转身,那满脸鲜血的面目露出白色的牙齿,冷不丁防的一拳捣在李御风的胸口,随后一脚抬起,又踹中李御风胸口。
这一拳一脚不痛不痒,却把他踹出好几步,手里脱了竹伞,李御风身子后倾差一点栽在水里,用双掌拍了一下地面,地上溅起水花,随后腾空而起接住伞。
李御风把伞一收,掌间聚力,将伞向箭一般拍飞,径直打向那人。伞尖直直撞在那人的后背上,应声向前趴倒,倒一瞬间又抬脚把伞踢向李御风,倒在了地上。
李御风接住伞,用手撑开,已经到了这人跟前,问道:“你是何人?”
话刚落,李御风忽然感觉有一种不知名的危险正向他袭来,本能驱使他急忙向后跳出,但已经晚了,竹伞被一道冷光“唰”的一下劈成两半,这一道冷光也顺着他的面颊划过。
李御风后退出好远,这一击,太快!太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但他知道,在这漆黑的空间里,还有一个人!
李御风定睛去看,那满脸是血的人不见了,什么也看不到了,酒已醒了大半。对方好似无心恋战,一心只想逃走。
冷雨打在李御风身上,他看向四周,只是漆黑一片,那是什么人?他不禁暗道。刚才他一刻实在心惊,若他多喝些酒,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李御风没有多做停留,竹伞已经劈成两半,这么大的雨若是走回李府,非得淋坏不可。他正想着是不是该回神侯府,突然发现这条街离教坊司不远,他又想到舒烟姑娘,此刻他正需要一个地方静静心神,于是便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
舒烟靠着窗户坐着,听着窗外的大雨滂沱声,这样的大雨总让她心里感到不舒服。她低头去看手里拿捏的玉牌,上面雕刻的精致凤凰,陷入沉思。
这时她听到有人再敲她的窗户,这么晚怎么会有人敲窗户?舒烟疑惑的把窗户打开,看到李御风站着窗外的屋檐上,身体已被雨淋的透湿。
“是你?”舒烟惊道。
“怎么?不让我进去嘛?”李御风道。
舒烟拉住李御风的手把他拉进屋内,随后关上了窗户,皱着眉头道:“这么大雨你干嘛要走窗户?”
“淋成这样,走正门太丢人了。”李御风一本正经道。
舒烟去看李御风,他身上已经被淋的透湿,水滴也顺着脸滴下来。他发现李御风今天的装扮和前两日不同,银白色的官袍,还戴着无折的乌纱帽。只是胸前有一抹鲜红。
“这是什么?”舒烟指着李御风的胸口,李御风低头去看,是一个血色的拳印,是刚才那个人留下的,那人的手上竟满是血?!这么大的雨都刷不掉。
“没什么。”李御风淡淡道,“劳烦你去让容姐帮我找一身干净衣服好吗?”
舒烟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去找若容了,李御风连忙擦了擦胸口的血迹,却也擦不掉。
李御风暗道:为何那人会满手是血?受了重伤?还是刚杀完人?一切等明天,李御风有预感,一定有事会发生。
李御风向别处随意撇了一眼,他看到他昨天给若容的那块玉牌竟放在舒烟的桌子上。不自觉的伸手拿起玉牌,不禁嘴角一上扬。
门开了,舒烟端着一身黑色的绸缎锦衣走进来,摆在了桌子上,看见李御风手里正拿着那块玉牌,面色红润了起来。
“我给容姐的玉牌怎么会在你这?”李御风笑着问道。
“不是你让容姐把它送给我的吗……”舒烟小声脸红道。
“容姐可真好,我给她这块玉牌是不想让别人碰你,想不到她又转送给你。”
舒烟不禁转过话锋道:“容姐刚和我说让你赶紧把衣服赶紧换上,不然该着凉了。”
“好,我知道了。”李御风把玉牌放在桌上,伸手去解开腰间的玉带。
“你不回避一下吗?”李御风一笑道。
舒烟的脸更红了,连忙转过身去,用丝帕擦着古筝。
李御风换上那一身黑锦缎衣,看着在擦古筝的舒烟,她的身材是那么好,芊芊细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红色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她像那一朵花,蔷薇花。
舒烟正擦着古筝,忽然感觉到李御风从背后把她抱住,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酒气,他喝酒了?
“你知道吗舒烟姑娘,在下一日未见姑娘便十分想念。”
“李大人到也十分会贫嘴。”舒烟道。
“不,在下决定了,要为你赎身。”
舒烟瞳孔紧缩,这句话无疑让舒烟惊魂失措,赎身?李御风竟然要为她赎身。
“你……”
“为你赎身,你就是我的人了。”李御风抱着舒烟道,磁性的嗓音听到舒烟心头发麻。
“李大人,你喝多了。”舒烟道。
李御风默默不语,舒烟接着道:“舒烟身份微贱,又怎能高攀李大人。”
“你一定有苦难的过去吧?”李御风突然开口道。
舒烟眉头一紧,这句话更是刺痛了她的心,若是没有苦衷,有哪个女子愿意来到这官窑呢?
“你愿意告诉我吗?你的过去。”李御风问道。
舒烟摇了摇头。
“那好,你不说,我不问。”李御风道。半晌,二人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李御风轻呵一笑,道:“你为什么总拒我于千里之外?”
舒烟轻声道:“因为你足够迷人。”
“那你为何还有拒我好远?”李御风道。
舒烟摆脱开李御风的双手,转过身看着李御风,说道:“因为我会喜欢上你。”
李御风愣住了神,舒烟那泛着蓝光的眼眸,晶莹透剔像两颗水晶,柔情似水。李御风嘴角上扬了一下,用手轻轻抚摸着舒烟的头发,凌厉的剑眉这一刻流露出温柔。
“可我已经爱上你了。”
这句话彻底融化了舒烟,那颗冰凉的心已经被揉的粉碎。
温暖的红唇已经贴了上来,纤纤玉指已经放在李御风的背后,李御风被这一吻,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顺手搂住了舒烟的腰。
“我发誓,我一定会为你赎身。”李御风离开了舒烟的嘴唇说道,眼神坚定不移的看着舒烟。
“我信你。”舒烟温声道。
李御风轻轻吻了一下舒烟的额头,将她拥入怀中。舒烟的脸靠着李御风那温热的胸膛,这一刻,似幻似实,却又那么安心。过去她经受了许多磨难,本来她可以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却因为朝廷而家破人亡……她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完了,沦为下贱的婊子,永无翻身之日,可偏偏在到教坊司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他……
他那天喝了许多酒,像一只困惑的欲兽压在她的身上,可却是那么温柔,他的脸也是那么好看。他挡在大学士身前,舍下玉牌为自己保身。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舒烟抬头去看,李御风早已低头熟睡,手臂还抱着舒烟,嘴角微微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