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崔玉不愧是官场老油子,李御风心中暗道,一句话便让他心中有了思绪。这黄金帛书关系重大,若追不回帛书,皇上必定降罪,朝堂之上又人人觊觎李非赫现在如日中天,必定会煽风点火,到时候他的处境可就麻烦了。
“崔大人,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抉择?”李御风问道。
崔玉道:“大人,此事大理寺不做,也不好推给刑部,依我看……不妨向皇上举荐镇抚司去办。”
李御风点头称道:“崔寺丞果然深思熟虑,但是你知道嘛?我为何称为京城狮吼?”
“因为您的狮吼功。”
“你错了。”李御风道,“因为我护得京城百姓一方安宁,若我不能护这一方,让人家在我的狮口中拔去了牙齿,百姓们人人自危,我却躲在一边,我又如何对得起这京城狮吼?”
“大人……”
李御风抬起手竖掌打断崔玉,“我不仅仅为了追回这关系重大的帛书而领命,更是为了这无辜惨死得五十口人命!”
李御风说出这番话,心中毫不动摇,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也绝不畏惧。
崔玉愣了一下,没有再多说话。李御风看了看赵凯,赵凯平静的看着这边,李御风走过去拍了拍赵凯的肩膀便朝门口走过去。赵凯跟着紧随李御风走了过去,崔玉则对着李御风的背影轻轻作揖,没有人听到他心中的轻喃:“李大人,你是一个好官,可是这个时代你又该如何应对……”
皇城玄武门的大路上被大雨冲刷的一尘不染,大理石的路面反着光影,映射着李御风的身影。这不是他第一次走着条路,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在宫里生活的。
但为官以来,这却是他第一次走这条路,李非赫走了多少次这条路?而李卓又走了多少次这条路呢?这条路通去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赵凯跟在李御风身后,二人一路上沉默不语,转即间便来到了皇宫的正殿,奉天殿。几位官员正断断续续的从殿内往外走,看样子是刚刚上完早朝,官职都不低,全部身穿蟒袍。
几人看见李御风走过来,便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李非赫的弟弟?”
“哼,官服都不穿,成何体统?”
“唉,小孩儿没毛,办事不牢。”
“嘘,走过来了,小声些……”
李御风听到这几个人小声在议论,并不去想说的什么,只是停下脚步对着那几位高官作了个揖。
“李太保的尊弟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呐。”高官中的一人道,其他人跟着称是。
李御风嘴角一扬,看着这些人虚伪的面具,心中实在觉得可笑。
这时,刘公公从殿内走了出来,看到李御风一扬浮尘,“李大人,随咋家来。”
李御风出于礼貌的再次向那几位高官作了个揖,便招呼赵凯跟着刘公公走进正殿。
其中一个高官望着李御风背影拂袖道:“哼!凭这等小儿就想掌握三法司,他李非赫未免太自大了。”
“唉~大人,如今人家一步登天,小心祸从口出啊。”
李御风和赵凯跟着刘公公走进正殿,殿内已经没了人,刘公公开口道:“李大人,万岁爷在中极殿,随咋家来。”中极殿在正殿的后面,是皇帝上朝和退朝的时候休息用的。
三人走到中极殿前,刘公公开口道:“李大人,进去吧,咋家和这位大人先在外面候着。”
李御风道:“有劳公公了。赵凯,你先在此等我,我进去面圣,随后你我去刑部大牢。”
“是,大人。”
李御风走上前,两侧的小太监为李御风推开了门。李御风走进殿内,一望去看到李非赫正站在一侧看着他。李御风又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高案,明宪宗朱见深,正端坐在龙椅上,面带怒色。
这张脸李御风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他记得小时候龙椅上的人经常带他去校场骑马射箭。自从李家出事,父母双亡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张脸。只是此时眼前这个人,他的身躯像被什么压着,显得疲惫不堪,早已失去曾经的生机。
“微臣李御风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御风跪下叩首道。
明宪宗依旧面带怒色,把手里的奏章往龙案上一扔,道:“平身吧。”
“谢圣上。”
明宪宗皱着眉头道:“李少卿,进宫为何不穿官服!”
李御风一愣,才注意到自己未穿官服,眼光撇了一下李非赫,李非赫面带不悦看着他。李御风随即说道:“启禀圣上,昨夜大雨,微臣在城内为了抓捕两个歹人,为此官服被雨水淋湿,望圣上恕罪。”
“两个歹人?”
“圣上,微臣想说的就是这两个歹人,昨夜微臣独自返回家中,便遇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此人并非独行,我与这二人交手,却让他们侥幸逃脱。其中时间刚好与吴尚书死亡时间吻合,因此微臣认为此二人与吴尚书灭门一事有所关联。”李御风道。
“这么说,此案你已有头绪?”明宪宗问道。
“是。”
明宪宗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这黄金帛书?”
李御风道:“微臣有所耳闻。”
明宪宗点了点头道:“这帛书乃先帝赐予户部掌管,却很少有人知道其中记载的东西。”
李御风道:“微臣斗胆提问,这帛书中记载的是什么?”
明宪宗微微昂首,深沉浑厚的嗓音道:“昔日先帝率军攻打蒙古,时经寒冬,北方大雪,先帝不得不率军在边境山谷躲避风雪,在无意之中竟在沙井一带发现了巨大的宝藏。”
李御风眉头一紧,他从未听说过先帝发现宝藏这一传说,李非赫在一旁听到,心中也是暗惊。
“据说这宝藏是成吉思汗攻打西方时搜刮所得,其中的金银财宝足可以比拟整个大明朝的财力。”明宪宗道。
“那这帛书当中记载的,想必就是那宝藏的下落。”李御风道。
“不错。”明宪宗叹口气继续道:“如今这帛书下落不明,若是被偷盗之人探知其中秘密,那这些财宝可就毁于一旦了……”
李御风当即跪了下来,“圣上且安心,御风就当是竭尽全力,必定追回帛书!”
“好!李太保,你意下如何?”明宪宗道。
李非赫在一旁作揖道:“回禀圣上,臣弟少卿一职本就是臣举荐,臣自是信任他。”
明宪宗微微点头,低沉道:“朕能信任的人不多了……你二人是朕的至亲,朕可能信任你们?”
李非赫作揖道:“为圣上排忧解难,本就是当臣子的责任,臣兄弟二人必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李少卿,朕就将帛书下落一事全权交给你追查,不惜一切,定要追回帛书。”明宪宗道。
“微臣遵旨!”李御风叩首道。
明宪宗的身子微微松驰,目光显得有些疲倦。在李御风看来,此刻他不像一个霸气外露得君主,倒像一个疲惫不堪的中年人。
“二位爱卿退下吧……”这句话更是显得有些无力,或许是他早已无人可用,对李御风并没有抱太多希望,更是显现出他的无奈。
“微臣告退。”李御风喝李非赫二人作揖,慢步退出了中极殿。明宪宗闭上了眼睛,轻轻捏着鼻梁,或是真的乏累了……
殿外,赵凯在等待着李御风出来,看见李非赫与他一同出来,不免露出喜色,想上去和李非赫搭话,却看到二人脸色有些不太对。
“御风,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十分?你可知若追不回帛书,你我都会被圣上怪罪。”
“兄长看好便是,若追不回,御风愿一人承担。”李御风道,“赵凯,我们即刻去刑部。”
赵凯点点头,对着李非赫作了个揖,二人没有多说,便要离开中极殿。
“万事小心。”李非赫道。
李御风回过头,嘴角一扬,“知道了。”
刑部大牢里昏暗的烛光伴随着锁链的响声,牢房里空气十分浑浊,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了的血的味道,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邢天站在一间牢房门口,周围传来犯人的叫嚣声和讥讽。有的狂笑不止,有的人破口大骂,有的人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狱卒们大声呵斥,却也没有用。邢天闭目不理,淡定的等着李御风到来。
“小天儿。”远远的传来李御风的声音。邢天睁开眼,李御风和赵凯已经往这边走来。
在李御风走进来的一瞬间,整个牢房却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噪音,一时间只剩下了滴水的声音,或是滴血的声音。刚才叫嚣的犯人早已躲入黑暗当中去,心中是辱骂还是畏惧,却也没有了声音。
“那几个济州人呢?”李御风问道。
“在这儿,喂!你们几个,起来说话!”邢天隔着铁栏对面前的牢房里喊道。
那瘦高男子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问道:“几位大人,所为何事?”
李御风走上前问道:“报上名来。”
“在下济州六怪,灵蛇傅洛。”
“知道为什么把你等抓到这里吗?”李御风问道。
“当然是因为那离别钩侯成,诬陷我等!”
“诬陷?我听那侯成说你们打劫过路的员外,绑票杀人,无恶不作,你又说诬陷你们?”李御风厉声问道。
“大人!那厮口中的员外乃是济州一霸,仗着家大业大鱼肉乡里。那日他强抢民女,我们兄弟得知后将他半路截住,本想替天行道……谁成想半路杀出侯成这厮,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兄弟斩杀,如今那员外,恐怕早已将那女子祸害!”
李御风心中思绪紊乱,便拉住邢天转过身,小声问道:“你查的怎么样?”
“已经差人去查,回报说他们几人虽称不上侠义之士,但在济州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早年有几人背过命案,入了刑狱,但后来赶上大赦放了出来。”邢天道。
李御风眉头紧皱,目光如炬望着邢天道:“我可能铸成了大错。”
邢天正当不解,李御风便冲着傅洛吼道:“那离别钩侯成是何人?!”
傅洛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侯成本是江南人,靠着离别钩在江湖上闯下了名头,老天无眼!让这么一个奸贼拥有如此的可怕的武器……”
“你既然能追寻侯成到京城,那你一定知道侯成现在人在何处?”李御风问道。
傅洛“咯咯”的发出癫笑声,眼睛布满血丝,一字一顿道:“当然……就算是追到地狱去,我也一点会找到他!”
李御风望着傅洛的眼睛,仇恨可以让人变成什么样子?倾其所有以及以后的生命也要复仇。他也从小背负着仇恨,心中纵然深刻铭记着,但他的眼前却只有一片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