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染成红色。
帝国的锁链束缚着众生自由,在红色的漩涡之中,人们眼前的繁华盛世,在心中留下仅存的一丝安稳祥和,这是可悲的盛世......
权谋的利刃将帝国的灵魂摧残,黑暗里的火焰燃尽了盛世的躯壳。
“梁复,你还有什么话说!”
菜市口的街道上,人群挤成了洪流,嘈杂声一片。人人都想来看看这位通敌叛国的镇北大将军被处刑的场景。
“罪臣……无话可说。”这声音平淡而沙哑,像是早已视死如归。他嘴角流出的血迹还未干,凌乱的长发一夜之间已经发白,他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瞳孔仿佛已经变成了灰色。对他而言,他已经死了。
从他率领禹狼军打败蒙古瓦刺的那天起,功高震主的传言像飓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大明朝。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想让他死?敌军想让他死,连自己人都想让他死。
刽子手饮下一口烈酒,喷在了闪亮的刑刀上。梁复用他那死灰一般的双眼看着刑场下面的人群,那百姓们的目光就像看一只豺狼一般恶毒,如同千万把尖刀插入他的心里。他一生戎马所保护的东西,才是真正杀死他的。梁复闭上了双眼,最后一刻,他也不愿意多看这个帝国一眼。
刽子手扭了扭脖子,提了提肩膀,拎起巨大的刑刀,干他们这行不能犹豫,无论受刑的是一个盗贼还是一个将军。只需手起刀落.....
唰——刀很快,刀上并没有留下多少血迹,但梁复的鲜血却从他那断掉的颈部喷涌而出,血花四溅。溅在刽子手的身上、官差的身上、以及刑场下面百姓的脸上,这是将军最后的愤怒!
......
都城王府荷花池里的锦鲤像往常一样,五彩斑斓的游在水面上。喂鱼的人也像往常一样独自站在池边,往池中挥洒着饵料。鱼不会像人一样有烦恼,因为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而现在喂鱼人的烦恼,也像这些饵料一样,逐渐消失了。
不知不觉中,喂鱼人身后又站了一个人,轻声说道:“大王爷府中的锦鲤可煞是好看啊。”
喂鱼人一身金丝长袍,富贵之态十足,年纪却也不到四十岁。他缓缓转过身,笑道:“李大人也对饲养金鱼有兴趣?”他的笑,很柔和,但眼里却总有一种阴冷。
李非赫身穿蟒袍玉带,头顶乌纱帽,年轻的脸上蓄着整齐的髭须,他的嘴上总挂着安然自若的微笑,微微作揖道:“在下不曾有此雅致,倒是在下愚弟对于饲养金鱼饶有兴致。”
朱见孤笑道:“那改日本王定要相邀小李大人来府中探讨一番了。”朱见孤话音刚落,神情却一转,冷冷问道:“事情可都处理妥当?”
“那是当然。”李非赫道。
朱见孤脸上又浮现出刚才的笑容,“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李非赫嘴角显露出笑意:“你我都不曾让彼此失望。如今功高震主的梁大将军已死,边疆的兵马调防除了王爷再无合适的人选,而大王爷也会向皇上进言对我李家加官晋爵。”
朱见孤将最后一把饵料洒进池中,背负着手道:“如此一来,你我手中都有了实权,谁又会想到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李非赫笑着的脸一沉,道:“只是......那二人实非等闲之辈啊。”
“你是说……阉党?”朱见孤道。
“不错。”
朱见孤哼笑一声:“东西两厂势同水火,皇上早就视他们为棘臣。”朱见孤顿了顿,“不过梁复之死,必要确保不被他等阉党查彻出来,到时候你我的处境......”朱见孤眼神露出一丝凉意。
“那王爷有何见解?”李非赫问道。
朱见孤沉思片刻,开口道:“尽快控制三法司,下一步棋不能是阉党先走,防卫若是来不及,那就除去他们。”
李非赫点头道:“王爷放心,大理寺本就为我所管辖,都察院的柳正为人虽有些迂腐,但若是加以手段,必能为我所利用。至于刑部......刑部尚书林聪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汪党!”
朱见深眼光一闪,“好,那就从刑部开始下手,你可有谋略?”
李非赫的眼瞳如同黑石,作揖道:“在下心中早已有了计数。”
朱见孤望着李非赫,二人相视一笑,阳光还是那样温热,可人心中的黑暗是表面所看不到的......
......
夕阳将落,染大漠为炼狱,染黄沙为赤血。
风起,风沙如刀,但真正的刀藏在刀鞘里,十几把宽刀正被一群捕快握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马顶着风沙忘前面的古城行进着。一人一刀,一人一马,但走在最前面的人手里却没有刀,只牵着马。
今天一整天都在刮东风,可是突如其来的变向北风让这着些捕快寸步难行。
“弟兄们,加快脚步!我们在前面的镇子里歇脚。”李御风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声音远远的盖过了呼啸的风沙,他披着黑色的披风,带着厚厚的面巾以防沙子进到口鼻里,还是有不少沙子吹进了他的眼睛里,但他丝毫不在乎,那双眼睛,随时透着震慑人心的寒芒!
终于,队伍赶到了古镇,因为风沙的缘故,街上早就没了人。领头人带着队伍来到一家客栈前,敲开了客栈的门。
“哎呦,各位官爷,这么大的风沙子,恁快里面请。”带着方言的客栈老板眉开眼笑,拽了拽自己的袖口,把捕快们迎进客栈。
“店家,给上些好的饭菜,不要酒,安置好门外的马匹,给我们安排好住处。”领头人说道,扔了一锭二两的银子给客栈老板。
“好嘞,各位官爷且坐,饭菜马上就来!”
领头人对着身后的捕快道:“各位辛苦了,都坐吧,切记,不准饮酒。”
“是!总捕!”
李御风和身边的捕快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坐下,随后将脸上的面巾摘下,沙子从面巾上抖露下来不少,面巾下的那张白净的脸庞也沾上了沙子,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和凌厉如刀的眉毛让他清秀的脸上英气十足,他还很年轻,二十岁刚到,但没有人敢质疑他身为总捕的能力。
李御风四周环视了一下这间客栈,面积不算小,可能因为天气原因,并没有其他客人,也没有店小二。
“小天儿!”李御风喊道,抖了抖脸上的沙子。
“怎么了风哥?”一个和李御风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凑了过来,眼睛和眉毛似弯月,嘴上始终挂着微笑,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的衣服和头发称得上干净。
“地图。”李御风道。
邢天从携行袋中取出发黄的地图,展开放在桌上,李御风吹了吹上面的沙尘,寻找着他们现在的所处的位置。
“风哥,来到塞北都七日了,囚鸟若是逃入瓦刺境内,怕是要功亏一篑了。”邢天说道,其他的捕快们纷纷点头,注视着李御风。
李御风皱着眉头,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突然开口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是燕来镇,囚鸟若是想过境,必须往北......”
“饭菜来啦~”客栈老板端着两盘不见油水的小菜走了过来。李御风那闪着寒光的眼睛瞥了一眼,停格在客栈老板的右手上,那是一只满是老茧的手。
“有劳店家了。”李御风说道。
客栈老板拽了一下袖口,黝黑的脸上露出有些发黑的牙齿,问道:“官爷可是从京师来的?”
李御风眉头一抬:“哦?店家如何知晓?”
客栈老板呵呵一笑:“地方官府的官吏住店绝不像你等这般风度,人马整齐,律令严明。想必一定是六扇门的官爷吧?”
“看来掌柜的也是见多识广?”李御风问道。
“哎~称不上见多识广,就是在这开店年数久了,咱什么人没见过?”客栈老板道。
李御风附和一笑,随后对客栈老板道:“那掌柜的,我想问你打听几个人。”
“官爷您说,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客栈老板道。
“那好,不知掌柜的这几日生意如何?”李御风问道。
“官爷,您知道,现在正是风季,来往的行人本来就少,生意嘛......还算凑合。”客栈老板摇头道。
“那你店里可来过四个男子,其中一人断了右臂?”李御风问道。
客栈老板回想了片刻,说道:“前日亥时确实有这么几个人从本店打尖,和官爷您所述差不多。”
李御风忙问道:“那他们几时走的?”
“昨日清早就走了。”
“怎么走的?”
“骑马。”
“往哪个方向?”
“往东。”
李御风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我知道了,多谢掌柜的。”
“官爷,客气了......”
李御风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不知掌柜有没有见过这个图案.....”李御风将一物件放在桌上,掌柜定睛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一条手臂,断掉的手臂!
这只手已经被风干的发紫,干枯可怖,血渍黏在手臂上,透着一只乌黑憎恶的狼头刺青...
“你见过没有?!”李御风笑容不见,双眼散出寒芒,直盯着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面色显得有些惊慌失色,“小人...不知,不曾见过。”
“当着没见过?!”那漆黑的双眼如刀,声音刚毅直撞人心。
“没...没有。”
李御风微微一笑,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用食指轻轻敲桌子。一下、两下、三下......
刷——呛——一瞬间数把官刀抵在了客栈老板的勃颈上!客栈老板刚想做出反应,随即腰部、腹部被刀鞘重击,小腿部被猛踢一脚,跪在了地上。
李御风站起身,背负着手,眉头紧锁,眼光如刀一般锋利,伸手拽开了客栈老板的衣袖,手臂上刺着一只乌黑可怖的狼头!
“禹狼军...梁复之子在哪?!”李御风大声喝道。
客栈老板咳了几声,抬头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李御风冷笑道:“露的马脚太多了。”
“呸!”客栈老板向李御风吐了一口口水,随即狂笑起来:“嗯哈哈哈哈哈,朝廷狗!你们死也别想得逞!”话音刚落,客栈老板头猛的一转,脖颈划过刀刃,血溅三尺。
“竟然如此......”邢天在旁叹道。
李御风如刀一般的眉目扫视了一下四周,“搜查整间客栈。”李御风对捕快们说。
众人动作很快,几人已经冲上了客栈楼梯,一间一间的搜查着屋子。
李御风看着面前的尸体,那人早已断气却怒目圆瞪,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死在他面前的禹狼军了。几年前,他们还都是英雄,如今.....
“总捕,这里有人!”客栈厨房内喊来声音,李御风连忙走进去,却看到几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一起,都被用白布塞住了嘴。
“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