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李御风问道。
地上被捆绑的一人咳嗽了两声,说道:“我是这家客栈的掌柜,这些人是我的伙计,你们是谁?”
“京师六扇门,你们为何被缚于此?”李御风道。
客栈掌柜又清咳了两声,说道:“原来是京师的捕快老爷,各位官爷,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前日有几位客人来这住店,草民见他们衣衫破烂却出手大方,其中一个人更是断了手臂,伤口还滴着血哩!”
李御风眉头一皱,“接着说。”
客栈老板喘了两口气,接着道:“小人见他们来历不明,行为怪异,心想定是哪里的强盗!便想招呼伙计去把官府唤来,但还没等伙计出门,便被那几人拦下,绑在厨房里。”
李御风微微点头,“你来看看,可是这人?”李御风指着地下的假客栈老板道。
客栈老板上前走了几步,看到那人的尸体,惊叫了一声。
“别慌,是不是这个人。”李御风问道。
客栈老板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随意瞥看了一眼,道:“不错,官爷,就是这个人。”
李御风叹了一口气,“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人?”李御风问道。
“算上此人,共有四人。”客栈老板道。李御风思索着点了点头。
“那些人去了何处?”邢天在身后问道。
“这......小人就不知了。”客栈老板道。
“风哥,怎么办?”邢天打断了李御风的思绪,李御风摆了摆手示意邢天先别说话,快步走到桌旁看着上面的地图。
“今天刮了一天的东风,囚鸟不可能犯险向东,我们从南面来,囚鸟绝不会掉头自投罗网......”李御风声音不大,但客栈里面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在等着李御风的推断。
李御风拍了一下桌子,“众人听令,即刻由此向西,全力追捕囚鸟!”李御风厉声发令道。
捕快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反应。
李御风大声喝道:“没听见吗?!向西!”
“卑职领命!所有人上马!”
“所有人上马!”
李御风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物件,又扔给了呆若木鸡的客栈老板几枚铜钱,将面巾重新蒙上,说道:“好生掩埋尸体。”便与众人奔出客栈。
夜已经漆黑,伴随着呼啸惨风,快马万蹄迸突而凭凌。刀依旧握在人手里!刀,更在人心里,象征朝廷的正义之刀,公正之刀,却也是杀戮和毁灭之刀。
......
天泛白,风声退却,孤鸦悲鸣了几声,荒凉的边界,三匹马并排着慢跑......
马匹早已精疲力尽,马上的人也更是心力憔悴,这场逃亡的尽头有什么?死亡?还是更可怕的?
马上的赤髯大汉痛嘶了一声,从马上坠落,右臂的伤口已经溃烂,钻心的疼痛令这个战场之人也无法忍受。
“司马叔叔!”马上的他急忙勒住马,从马上跳了下来,踉踉跄跄地跑到大汉的旁边。
他的身子极为单薄,瘦弱,原本洁净的脸庞已经沾满尘土,嘴唇也已经干裂,两滴苦泪从他那早已哭肿的眼中流下来,他看到了大汉的伤,足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伤。
“少主......不要管末将了......你......你和陈副将快走!”大汉用沙哑的声音道。
“司马叔叔,我......我不能丢下你!”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司马硬撑着大声说道:“陈将军!你快带少主走,若是被那些鹰犬追上,你我有什么脸去见大将军!”
旁边的男子叹了一口气,颤巍巍的说道:“少主......快走吧,司马......他已经不行了。”
他却摇了摇头,那悲凉的声音几近嘶吼道:“我怎么能弃他于不顾!就算你我苟活些时候,又有什么意义!”
“少主!不可轻言放弃!你的命是多少兄弟换来的,我们还有希望,我们可以......”
“我受够了!”他打断了男子的话。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像无底黑洞里的一点光亮,声音变得坚定:“我情愿与你们共同赴死,也不会丢下任何人,陈叔叔......把司马叔叔扶上马,我们继续走。”
他的泪痕已干,在他的脸上留下两行污迹,若一个人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令他恐俱呢?
天已经大亮,太阳升在人的头顶,沙漠里的烈日似乎要烧干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大地为砧板,众生为鱼肉。
十几匹栓在沙漠里难得的一片枯树林,李御风靠着一棵枯树,凭着这一点儿阴凉闭目小憩,他早已感到疲累,但他绝不敢睡着。
“风哥,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个客栈掌柜是假的?”邢天坐在李御风身旁,在他耳边问道。
李御风没有睁开眼,嘴角上扬了一下,闭目笑道:“我们一路追过来,途经好几家客栈,一般的店家对我们都是避之不及,他却一眼就知我们是京师来的,嗯?”
“就凭这个?”邢天疑惑道。
李御风摇了摇头,继续道:“当然不止,梁复本为黔将,禹狼军多数将领都是黔人,而黔人有些很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的牙齿普遍发黑。京师有许多从贵州走方的商人,他们的牙齿和那人一样,而那人却声称他在镇子里开店十几年?从我们进客栈,那人不止一次扯拽自己的衣袖,自然是想掩饰什么。”
邢天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接着问道:“我想他还有更多的破绽。”
“不错。”李御风笑道,“他的右手的每个指关节都生着老茧,是常年握刀形成的,我推断,那人一定是个军官。”
邢天若有所悟,点头道:“我也看到了,那绝不是常年握菜刀的手,而是军刀。”
李御风又说道:“昨日一直在刮东风,可那人却说囚鸟往东而逃,囚鸟难道会道:“所以你断定囚鸟顺风往西,而不往北追,因为那人想让我等往反方向,这样我们就会离囚鸟越来越远。”
“不错,但还有一条关键之处的破绽。”李御风道。
“是什么?”
“那人在镇上开店十几年,禹狼军的游击队伍日复一日的在沙漠里巡查,那禹狼军大旗上的狼头他会没见过?呵呵,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李御风道。
“欲盖弥彰!”邢天握拳道。
李御风微笑点了点头,依旧闭着眼。他对他的推断能力很自信,就连他审视别人的眼神也一样,一眼望去,连人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仿佛都会被他望穿。他绝不会错,他绝不允许自己错。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马哨,坐在地上的众人全都站立起来,李御风也睁开了眼。
“风哥,探马回来了。”邢天对李御风说道。
不远处一人一马正向枯木林奔来。
“总捕!”探子没等马蹄停下,就在马背上跳下,跑到李御风面前。
“情况怎么样?”李御风问道。
探子急喘了几口气,急忙说道:“发现囚鸟,西北十里外有个小村落,囚鸟就躲在那!”
李御风叹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喊道:“所有人上马,囚鸟就在十里外,干完了差事,我们回京师喝酒!”
“是!”众人齐呼。
“总捕。”探子突然对李御风说道,“追捕囚鸟的还有一队人马。”
李御风楞了一下,问道:“是什么人?”
探子的脸上有些难看,“是......镇抚司。”
李御风瞳孔紧缩,在他看来,一件很可怕的事!
门外的风又起,从破旧的木门夹缝里吹进屋内,发出呼呼的响声。
“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六扇门非等闲,刘将军绝不会拖延太久时间的。”陈副将说道,焦急万分的看着门外。
司马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瘫躺在破草席上,看不出他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少主,司马将军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万不可让他的死白费啊……”
“我们还能去哪?”他看着眼前濒死的司马,声音细微无力.....
“还有一天的路程,我们就可以进入瓦刺境内,到时候我们就安全了。”陈副将道。
他空寂的眼里已经没有泪可以滴下来,他缓缓跪在地上,对着一路保护她的父辈将领,竟行了跪拜之礼。
“父亲打了一辈子瓦刺,我们却要躲入瓦刺苟活......呵,陈叔叔,我们走吧……”他悲凉的说道。
陈副将还没说出话,在他背后很近的距离传来一句话。
“走去哪?”
陈将军惊恐地转过头,门不知何时已开着,门口处站着五六个青衣人,几人都带着青铜面具,无折乌纱帽,身着飞鱼服,腰间挂着奇特的短刀,绣春刀!
“锦衣卫……”陈副将嘴唇发抖,颤颤道。
为首一人腰间挂着两把锋利的探阴爪,声音如闷鼓:“尔可是梁复之子?”
陈副将钢刀从背后握起,持在面前。
他,没有丝毫畏惧,眼睛直视着面前这几名锦衣卫,对他来说,此刻竟是她最期待的时刻,她想死。
“大人,要来不及了。”一名锦衣卫对为首的人说道。
......
十几匹骏马的马蹄掀起一片黄沙,李御风骑在马上,那座小村庄里他们越来越近……
不能让锦衣卫先找到人!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数日的奔波,风吹日晒和流血的杀伐,他不能让一班弟兄的辛苦白费。
终于,他看到了那三匹马,那三匹倒在地上精疲力尽的马,口吐白沫在炽热的黄沙上抽搐。当他再抬眼向远处望去,他又看见了几匹马,正立在一间破旧的沙草屋前,那是皇城御马监的御马。
李御风心中忐忑不安,他很难想象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离破屋越来越近了,李御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施展轻功,“燕子三抄水”略到御马旁边,其他捕快也纷纷跟上,众人停在了这间破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