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静,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耳边只有刺耳的风声。李御风走上前,推开了屋门......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响,李御风定睛去看,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感到诧异。
屋子不大,但却站满了人,五六个青衣锦衣卫,都戴着青铜面具,其中一人更在坐在凳子上,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锦衣卫的面前,一人手持钢刀,身后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和一个奄奄一息的大汉。
锦衣卫众人肃立在屋内,连看都不看李御风一眼。
李御风定了定神,他看着眼前坐着的锦衣卫,目光落在了那两把探阴爪上,连忙拱手作揖道:“刑部清吏司李御风,见过千户大人。”
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眼睛看向哪里,只听见他那闷鼓一般的声音:“李大人,若是再晚来一步,你六扇门可是前功尽弃,须多加谨慎啊。”
“大人说的是。”李御风道,眼光一抬,“下官斗胆,不知大人为何在此?”
那人道:“奉汪督公之命,特来协助六扇门抓捕叛贼之子。”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看向李御风,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面前。
李御风并不多作问,道:“有劳各位大人。”
那人摆了摆手,道:“既如此,那叛贼之子就在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六扇门了。”话音刚落,一道凌光闪过,其速度非肉眼可见,一只牵引着铁链的探阴爪抓在了陈副将的头上!那锋利的尖爪刺进他的血肉中,鲜血自头上涌出。
陈副将的手里还拿着钢刀,疼痛使他大声惨叫,但很快就听不见了。那人将牵引着探阴爪的铁链猛的一拉!竟将陈副将的头颅连根抓起,顿时,血花四溅!
陈副将的头轱辘到那锦衣卫千户的脚边,门口的捕快众人,均是一阵惊呼。而陈副将的身子,像还有意识一般,握着钢刀,竟挥舞了一下,随后倒在地上。
血淋淋的探阴爪已经被收回腰间,那人终于站起身,转头看向李御风,面具下的眼睛显露出来......
而,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他的眼白满是血丝,眼瞳如沥青一般,透着绿色的凶光,像黑夜闪烁的狼眼一般。阴毒的眼神足以让人背脊发凉,这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可这双眼始终没有对上李御风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那人擦着李御风的肩膀走了出去,身后的锦衣卫跟着也走了出去,门外的捕快众人纷纷退让,他们的飞鱼服和绣春刀,总让人感到恐惧。
锦衣卫,在这个看不见的黑暗笼罩的大明王朝,他们却在黑夜里染上一片血红!他们受命于帝王,却也忠于强权的阉党,他们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权利,杀戮,阴谋,陷害。
李御风是始终不喜欢这些人的。
“风哥。”邢天在李御风的耳边轻声道,似有话要说。
李御风看了一眼邢天,略微摇了摇头,示意先别说话。
“来人,给囚鸟上枷锁。”
两名捕快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拎着铁链和枷锁,她已经瘫跪在地上,眼神中已经没了神。
李御风看着失魂落魄的她,和那两具梁复心腹的尸体,良久,叹了口气。
“即可准备,回京。”李御风说道,转身走出了破屋。
锦衣卫已经骑马远去,远处的马蹄卷起风沙,留下一排朦胧的背影。
“小天。”李御风朝屋内叫道,邢天在屋子里走出来,“风哥......”
“你找几个弟兄,让他们将那两具尸体掩埋了吧......”李御风的声音很小。
“我知道了。”
李御风望向眼前,一片黄沙大漠,沙尘被风卷起,一只渡鸦在头上飞起,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耳边呼啸的风已是悲鸣。
又是七日,北京紫禁城。
在昏黄的天空下,那紫禁城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即快阳光依然暖暖地照射着这座繁华喧嚣的城池,高耸的青石城墙倒映出巨大的阴影。沿街的楼宇商铺林立重叠,有的塔楼甚至看不到顶,九街小巷的吆喝叫卖与人群之间的交谈嬉笑,衣着鲜丽的富贵公子和漂亮小姐,好像这盛世的帝都真的是一片祥和,繁荣。
落日的余晖照映在李家的府门前,两头铜狮威武不屈的坐在府门前,被夕阳照的影子很长,显得格外狰狞,这座府邸不像别处,安静的冷清。
一个身着青色捕快服饰的男子站在李府门前,腰间挂住一柄宽刀,束着整齐的头发,背脊挺直,目光如炬,眉毛弯弯的,嘴上挂着微笑。
李府的一个仆人看见这个男子,立刻迎了出来,“哟,邢爷,您来啦。”
邢天对仆人眯眼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风哥醒了吗?”邢天问道。
仆人道:“没有,二爷从昨儿晚回来,就一直在睡觉。”
刑天用手摸了摸下巴,撇嘴一笑,“他的酒量还是没有长进啊。”他拍了仆人肩膀一下,“一会儿见,带你去吃好东西。”说罢,便大步走进李府大门,直奔后庭。
从前院走过花园,从中庭走到后院,李府家中的佣人们纷纷向邢天问好。他一路走到后院,铺面迎来一股蔷薇花的花香味,后院种满了蔷薇花。
夕阳已经快落去了,最后一抹残阳落在后院的这些蔷薇花上,显得格外艳红。
邢天走到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做声。
邢天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李御风微微睁开眼,随即感觉到一阵头疼,“你睡到什么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邢天对李御风说道。李御风揉了揉太阳穴,缓缓从床上坐起。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御风问邢天,邢天把官刀放在桌子上,找了个凳子坐下,“现在......快到戌时了。”邢天道。
李御风头疼的很,感觉口干舌燥,对邢天说道:“帮我倒杯水......”邢天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李御风,李御风接过水,一口气饮下肚,接着舒展了一下眉毛。
邢天用肩膀蹭了蹭李御风,玩味的笑道:“哥们儿,能做到一喝就多,也挺难的.....”
李御风眉毛一紧,一把拽住邢天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对着邢天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把你灌倒在桌子下面的。”
邢天呵呵一笑,看了看李御风信誓旦旦的眼神,这位六扇门的第一捕快,人人称道的京城狮吼。他没有见过比他身手更好的人,同样,也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但这样一个人却不太会喝酒。
最后的一抹夕阳落去了,整个屋子里陷入了黑暗,李御风的脸却格外的洁白。他松开邢天的衣领,本是微笑的脸变得严肃,“梁复之女......怎么样了?”
邢天哦了一声,随口道:“斩了,大理寺的崔寺丞监斩,我也在场。”
李御风一边听一边去拿床榻下面的靴子,问道:“今天衙门里有什么事嘛?”
“没有,只是侍郎大人问你干什么去了,问了两次。”
“你怎么说?”
“老样子。”邢天道,两人均是一笑。
李御风穿好官靴,从被褥底下抽出青色的官服披在身上,往门口走去。邢天拿起宽刀,跟在李御风身后。
李御风推开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官服不整齐的披在身上,睡眼惺忪,头发有些凌乱,全身透着一股颓然。此时的他年轻,眼神里却充满迷茫。
他不知为何忽然又想起那死在他面前的禹狼军,脑中想象出梁复之女被斩首时候的画面,那些血腥的画面。
庭子里蔷薇花没有了阳光的照射更加的腥红,似血。
“二爷!二爷!”刚才门口的那个佣人远远的跑了过来。到了李御风身前,喘了几口粗气,“怎么了旺财,这么急。”李御风问道。
“大人...大人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然后呢?”
“宫里的刘公公也来了,大人说让你赶快过去。”旺财说道。
“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李御风问道。
“是啊二爷,您赶紧过去吧。”旺财道。
李御风看了一眼邢天,邢天一脸茫然,李御风抬了一下头,示意让旺财先走,然后转头对邢天说:“宫里来人,莫非又有差事要六扇门查办?”邢天伸了一下腰说:“哇,我还没歇够呢......”
李御风看着眼前的蔷薇花稍一发愣,“走吧,赶快过去。”邢天跟着李御风一前一后走出庭院。
前堂的大厅里,李非赫坐在主座上,手里端着茶碗。旁边的宾坐上坐着一个太监,眉发皆白,怀里捧着一柄拂尘,眯着眼坐着。
李御风和邢天从前庭走过来,看见院子里摆了很多大箱子,还有几个太监和宫女站在两侧。李御风大概是清楚,因为大理寺审梁复一案,自己的大哥一准被圣上赏赐了。
李御风与邢天走了进来,李非赫微笑着看着李御风。李御风拱手问候道:“大哥,刘公公。”
李非赫点了点头,对刘公公说:“公公,这就是舍弟。”刘公公眯了眯眼,斜着眼用很尖锐的声音说道:“不愧是李大人的兄弟,果然是一表人才呐。”这句话竟有些阿谀奉承的口气,他的眼神和声音都让人很不舒服。
李非赫只是微微一笑,但是脸上却也是很得意,他很清楚,这个太监是来宣旨的,对李非赫论功行赏的圣旨。他心中所等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虽然双手沾染了血腥,但是他毫不在乎!
李御风也是微微一笑,道:“公公谬赞,抬举御风了。”随后嘴角一扬,看着李非赫。
李非赫把茶碗放在桌上,对刘公公说:“公公,宣旨吧。”刘公公点了点头,用拂尘对着身边的小太监一挥,旁边的小太监端着圣旨走到刘公公面前,刘公公与李非赫都站了起来。
刘公公取过圣旨,用他那尖锐的声音大声道:“李非赫,李御风上前听旨!”
李御风一愣,暗道:莫非圣上有什么事要六扇门去查办?
“臣李非赫接旨。”李御风跟着李非赫跪了下来,在场的邢天和一众下人也跪了下来,准备倾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卿李非赫为官清廉,尽忠职守,断破梁复谋反一案,于本朝社稷功不可没。朕感李爱卿之功劳,又念显喻公主之亲情,特加封为太子太保。朕知卿官品廉洁,平日谨身节用,特赏白银万两,黄金千两。其弟李御风,少年才俊,于六扇门屡破奇案,更将反贼之后缉拿回京,功不可没。念李家三代为官,今册封李御风为大理寺少卿,赐麟袍玉带,即日就任。忘卿能为我朝之尽忠。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