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闻言暗自点头,心想:“柳兄说的轻巧,其间磨难惊险之处定是极多,如若不然怎能连折两位虚境后期的长老也未能保得武当少主安全逃遁?”
无法自顾沉思,柳随云却长叹一声,右手食指上的翠绿戒指瞬时清光大作,待得清光消散两坛老酒已被他提在手中。
无法甫见清光,又见老酒,顿时心生欢喜,也不待柳随云开口,便自从他手中拿过一坛,拍开泥封,仰头长饮。
二人均是好酒之人,更是至交好友,这番离别复重逢难免有满腔话语要说,这酒自是少不得的。
柳随云见无法与自己并未生分,心下甚是欣慰,却不开酒同饮,只把手中酒坛一抖,向坐在三丈外的巫天弃抛去,喝道:“酒来了。”
他本就是个洒脱无羁的汉子,生性很是随和,与人交往也不注重俗礼。况他心中对巫天弃很有好感,眼见她木然枯坐很是乏味,便掷酒邀饮。
巫天弃眼睛并未抬起,身躯一动也不动,却忽有一道劲风自其身侧升起,将那悠悠飘来的酒坛拂了回去。
巫天弃冰冷的声音自酒坛后传来:“俗世浊酒有什么好喝的。”
柳随云不知巫天弃的脾性,却也不觉得自己唐突,他的心性便是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仗剑天涯,何必扭捏拘束?
眼见巫天弃神色甚是平淡,声音亦很冰冷,只得哈哈大笑一声,伸手接下了飘回的酒坛,拍开泥封,喝了一口后说道:“虽是浊酒,却烈的紧。”
巫天弃孤坐无言,柳随云只得坐下问无法道:“你这一年多来都经历了什么?”
无法便将自己重伤后的遭遇捡短说了,待得说到那幽冥深渊下的万千异兽时,柳随云不禁惊呼出声,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待得无法讲完,巫天弃却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坐了过来,自顾拿起无法手中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
身形姿态更比男儿豪爽,哪有女儿扭捏?
柳随云看在眼里,面上闪过一抹失望神色,继而再显豪情,举坛对饮。
酒罢,柳随云悠悠长叹一声,说道:“只是那日你离去后,正道群雄甚是恼怒,俨然已将你当做了与那晏颖、白景尘一般的魔教妖孽,如今你若再入中原,怕是会引来正道之人的追杀围剿。”
说罢再长叹一声。
无法眉头微皱,忽听巫天弃笑道:“魔教妖孽又有何妨?总好过以道德束缚己身,行事思前想后,不得自由。”
她这一言无法、柳随云二人均不敢苟同,待要出言反驳,忽见南方天幕下一片血云升起,瞬间笼罩了半边天空,隐隐要遮挡住西天的艳阳。
无法抬头南望,见那血云之中雷电翻滚,气势流散更是非同寻常,仿佛天地都在随着血云的蔓延而颤抖不休。
柳随云亦转头去看,巫天弃却自顾饮酒,待得一坛老酒饮尽才悠悠道:“血魔殿现,天地将乱。”
无法皱眉回神,问道:“血魔殿是什么东西?怎会引起天下大乱?”
柳随云接口道:“血魔乃是上古一尊魔神,功深造化堪与日月争辉,戮杀仙人何止千数。”
无法骇然大惊,忙问道:“这种魔神竟还没死?”
柳随云道:“死却是死了,传言其魂魄不灭,被酆都大帝镇压在九幽之下。但自千年之前的一场变动,那禁锢血魔的封印竟隐隐有所松动,是以每过三百年这血魔便会冲击封印一次。其修为通天,便是气息流散而出就能影响人间气数,更有那血魔殿受其召唤而出,妄图解禁内里万千魔子为祸人间。”
说着喝了一口酒,再道:“如今那血魔已经是第四次冲击禁锢,上一次我父亲与少林净忧方丈等十数人同入血魔殿内,斩杀魔子万千,终于灭了那血魔三分凶焰,是以才未能被其阴谋得逞。”
无法越听越是心惊,心下隐隐生出要入那血魔殿斩杀魔子的冲动。
巫天弃却冷哼一声道:“世人传言倒是不假,只是你们这些侠义道未免太过高估自己了。料想三百年前你父亲柳云澜不过方入道途,凭他们十数人之功又怎能影响血魔出世?”
柳随云闻言暗自皱眉,心道:“这女子怎的总是‘你们侠义道’的说话,莫非她不是正道修士?”
心中想着却忽而一惊,暗道:“莫非是魔教妖女?”
想到此间,再看巫天弃时的目光竟隐有几分特别的意味存在,究竟特别在哪里,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无法问道:“既然他们未能影响到血魔,那为何血魔不冲破禁锢重返人间?”
巫天弃大笑一声,陡然身形一闪,竟化作一道白光向那血云冲去,唯留下一道颇为兴奋的言语回荡在无法、柳随云二人身边:“血魔殿再现人间,其间大造化,大机缘非是你们这些小辈能知,若有贪念便来此一搏,若贪生怕死,尽早远远的离去罢。”
说罢又传来几声放肆大笑,柳随云愕然转头,问无法道:“她她不是正道之人?”
无法点头道:“她本就是个魔女,杀人无数。”
柳随云闻言身躯一颤,再转头向南看去,但见血云漫天,那白光已然消失无踪。
无法长叹一声,道:“但愿她能记住我的话吧。”
柳随云问道:“什么话?”
无法摇头不答,反问道:“你现下有什么打算?”
柳随云却依旧目视血云,忽而眼神一定,沉声道:“血魔殿出世必会引来无数魔教余孽,我身为正道修士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怎能望而后逃?”
无法赞同他的想法,拍掌笑道:“那便去斩妖除魔。”
柳随云饮尽最后一口酒,豁然起身,道了一声“走”,便向南方行去。
无法起身随行。
二人踏过青草红花,越上山坡小丘,柳随云有心腾云而去,无法却道:“我腿上有伤未曾痊愈,灵力运行颇有不畅,暂时还无法腾云飞掠。”
柳随云忙问道:“什么伤?”
无法淡然道:“还不是伤在那魔女的手里。”
二人说着越走越远,渐渐化作天地间的两个黑点,被其上血云笼罩,很是渺小微弱。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忽有数道流光自北方激射而来,柳随云抬头去望,继而笑道:“并州正一道来人了。”
话音方落,那流光旁侧又升起两团祥云,内里梵音阵阵,佛光隐现,无法问道:“少林的僧人也来了?”
柳随云点头道:“不仅是少林,我武当也有人来,还有西南龙泉观,西北上清白云观,昆仑玉虚宫,幽州太清宫,以及佛门密宗,连着青帮,马帮等俗家帮派都有大量弟子长老前来。正道众教派合心共力,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无法扭头看去,只见血云下数十道流光呼呼而过,带起血云之上涟漪道道,仿佛利剑刺破云霄,留下了深深的剑痕。
无法双拳紧握,暗道:“修行一年有余,终有机会斩妖除魔了。”
心中想着,脚下也提了三分速度,伴着柳随云向那血云发散之处急速奔去。
奔行间无法问道:“武当这次来的是谁呢?”
柳随云道:“是鲜于师叔以及十数位长老,我父亲留守门派坐镇,提防邪魔教派趁机进攻中原。”
无法点头不语,心中暗自盘算:“此际单是武当便有散仙出动,想来其他教派定有高人前来,只怕这场纷争并无方才所想的那般简单。”
行行匆匆,待得夜幕降临二人方才来到一处高峰之下,但见远方灯火通明,不少正道豪杰正围着篝火共坐,交头接耳似在盘算安排。
无法在篝火百丈外停住脚步,对柳随云道:“你先去吧,我坐在这里便了。”
柳随云本想邀了无法同去,但转念又想到他现在身份未明,若是去了难免会被正道群雄当做是魔教细作,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柳随云点了点头,说道:“看这情形血魔殿应该还没有出世,我先去打听下情况,若是血魔殿出世便来告知与你,再同入殿内斩杀魔子。待得你杀过魔子,立了功绩之后,他们必不会再为难与你。”
无法点头不语,柳随云身子一闪,便向着正道群雄飞掠了去。
无法孤坐山坡之上,看着远处的灯火在暮色下摇晃,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三分兴奋、三分急切与四分从容,似这一场屠魔之战正道已早稳居胜场。
而他们三五成群,二四为阵,各自都有生死好友,联袂同门,再看自身,竟只孑然。
一股落寞之感瞬时涌入无法的心中,带着一丝酸楚,让他对晏颖与的轻清的思念更加深了。
“这世间怕也只有这两个女子能供我想念了罢。”
无法喃喃自语,暗自下定决心,待得日后定要寻了方法让轻清再度修行,纵使守护白年、千年,也要让她恢复灵智。
这半个时辰之间无法将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想了一遍,更想到了白景尘,暗道那样一个磊落潇洒,风度翩翩的奇男子,怎会得不到晏颖的爱?
心中竟对他起了三分怜悯,又想到巫天弃,无法暗道:“这魔女怕是又起了杀心,只是不知现下躲到哪里去了,待得血魔殿现世,她会不会斩杀正道修士?正道修士会不会为难与她?”
万般心事错综复杂,不觉三更已过,无法腹中咕噜噜响了起来。
正待饥饿时,偏有个愚笨的野兔蹦跳而来,无法挥掌将它拍死,以灵力幻化水火,清洗烤炙。
兔肉甚是美味,无法正吃的欢快,忽有一个老者声音响起身后:“小兄弟,你吃什么呢?”
无法大吃一惊,忙转过身子去看,只见夜幕下一个满面邋遢,衣衫破旧的老者正挠着一头蓬乱的灰发,蹲在草地上。
那双浑浊的老眼带着极度的渴望紧紧盯着无法手中的半只烤兔,涎水自嘴角留流下,又被他胡乱擦抹,奈何衣衫污秽不堪,留下了道道污痕在嘴角下颌之上。
无法眉头微皱,暗道:“这老乞丐怎能无声无息的跑到我的身后?”
心中起疑,不由对这老者多看了两眼,但见他周身毫无灵力波动,身躯很是瘦弱,根本不似修行中人,更像是个俗世之中混迹街头,食不果腹的年迈老朽。
老乞丐看着兔肉,双眼喷出熊熊欲火,无法被他盯的很是不自在,只得将兔肉递了过去,说道:“你吃罢。”
老乞丐忙伸手接过,也不顾双掌上的层层泥土,竟把那泛着油光的兔肉狠狠地填进嘴里,似恶狼一般,生怕有人跟他抢夺。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